宋明珏扶额哀叹,没眼再看。
长须老者祥和一笑,倒是不拘小节,温声问道:“名字倒是不错,可是青鸟明丹心的丹心?”
宋明珏惊恐的望向沈妉心。
沈妉心一愣,不负宋明珏所望的回道:“大家英明,正是此丹心。”
长须老者,颜梦卿捏着长须呵呵一笑,对其余二位道:“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生的也白净,试上一试倒也无妨,二位意下如何?”
巾帽老者,于孟人无言微笑。山羊胡老者,蔡寻鼻孔出气。
“那看来二位是同意了,明珏啊。”颜梦卿唤道。
这哪儿看出是同意了?从头到尾皆是云里雾里的沈妉心,看着宋明珏欢欢喜喜的上前一步,应道:“学生在。”
“你这位小友擅画何物啊?”
宋明珏迟疑了片刻,若是直言沈妉心画的一手好人像于当面挑衅蔡大家有何异?既然沈妉心人像画的惊世骇俗那其他应也不差,可他刚开口道:“这……他擅画……”
沈妉心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头,豪迈道:“人像画!小人最擅长画人像!”
宋明珏的魂惊出了半里地,望着一脸得意的沈妉心嘴都合不拢。
“哦?”蔡寻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了这个小竹竿身子板,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嘴角噙着笑意:“既如此,那便依你,就画人像。”
“好嘞!”不知是福是祸的沈妉心仍不忘对着宋明珏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脯。宋明珏偷偷瞥了一眼蔡寻的面色,恨不得一脚将沈妉心踹回湖里去。
于孟人随即朝门外朗声道:“来人,将这幅兰溪戏水图好生收起,再上笔墨纸砚!”
门外应声而入四五个侍童,两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图卷从两边往中间卷起。沈妉心忽的眸子一亮,也不顾适不适宜,出声道:“这图可能否让小人一观?”
于孟人刚要张口,立在三人之中的颜梦卿便道:“这画的再妙也是让人看的,不碍事,小友请看。”
宋明珏来不及阻拦,沈妉心已兴致勃勃的走到了长桌边,只瞧了两眼便眉头微皱。于孟人见状,笑意中带着几分轻蔑的问道:“怎么?这位小友有何高见?”
宋明珏生怕乡巴佬沈妉心口出狂言再把孟大家也得罪了,赶忙提醒道:“沈兄!慎言!”
谁知沈妉心看的入神,把宋明珏的话权当耳旁风,一手在画卷上比划,一面道:“虽称的上一副上品的山水画,可这人就画的差强人意了些,这些女子太过于含蓄,谁在溪边儿戏水的时候还穿戴如此整齐,看画之人也无半分惊艳之感。”
于孟人与颜梦卿对视一眼,不恼反笑道:“依你看该如何?”
“依我看嘛……”沈妉心托着下巴。
“沈兄!慎言!”
“应当添几分香艳之色,这画才担的起大家之作!”
宋明珏险些背过气去,刚要请罪就停蔡寻平声道:“来人,笔墨伺候。”
侍童们将画卷仔细放入画匣内,另两人又将纸墨铺于长桌上。蔡寻眉峰一挑,抬手一摆,对沈妉心道:“请吧。”
整个青墨院都知道,无寻道人蔡寻的脾性最为古怪,高兴的时候对人没好脸色,生气的时候对人也没好脸色。宋明珏望着不喜不怒的蔡寻,心里直打鼓。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妉心二话不说就提起笔,还笑的一点儿也不谦虚的道:“小人献丑了!”
第10章
宋明珏再一次,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昨日沈妉心为他姐姐画人像时的神情。但这一次当着天下三位大家的面儿,那神情中犹带着几分惊忧。
沈妉心自幼学画,国内国外什么样的画没涉及过。只不过带她的老师曾说,沈妉心有一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才使得她画人像尤为突出。可打小学大的功底摆在那儿,融入了古往今来所有名画大家精髓,自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宋明珏悄悄瞥了一眼闻名遐迩的三位大家,虽仍是面不改色,却皆是全神贯注的死死盯着沈妉心执手的笔。
沈妉心作画,从来都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落笔成画。整个厅堂之中独剩纸与笔的兵戎相交,连呼吸声皆微不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沈妉心执笔的手猛然一提,同时朗声道:“成了!”
宋明珏仿佛听闻那三位大家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她笔下的新画。虽是临摹那幅兰溪戏水图,可却有大不同之处。兰溪清澈见底,有几尾小鱼若隐若现,水面波光粼粼宛如金光拂过。戏水的女子光脚露足,衣衫不整,被溪水浸湿的胸口处峰峦叠起,似见似遮,引人无限遐想。最妙的当属那位在石头后偷香的男子,看的人心生迫切,一度想要替了他入那画中去。
沈妉心见四人看的入神,也不打扰,只立在一旁静待。等那三位大家收回目光时,沈妉心才作了一揖,不卑不亢道:“小人不才,今日献丑,还望三位大家不吝赐教。”
蔡寻默不作声,走到画前,竟是提起了笔,瞧了一眼不似先前莽撞,格外恭敬的沈妉心道:“老夫可否?”
作画之人皆知,最忌讳旁人添笔。可沈妉心没这讲究,她本也不是什么成名大家,身段又不能当饭吃。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此乃小人之幸。”
蔡寻破天荒的有了一丝笑意,提笔落下。不歇片刻,蔡寻便收了笔,众人上前一看,画中的几位女子平添了几分灵气,沈妉心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只这区区几笔就将这幅画徒然生出了鲜活之气,果然大家还是大家。沈妉心能在炭笔画上自诩不凡,可这水墨画明显还是蔡寻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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