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静静听着。
幼时臣说日后要像倪护卫一样从军时,岁官儿却同臣说他要考状元,做一个好官。顾长晋目光悠远,眉眼间隐有笑意,臣到上京考状元,非是因着姑母的命令,而是为了完成岁官儿的夙愿,考状元,做一个好官。
嘉佑帝淡淡笑道:你已做到了。
他望着顾长晋,忽然面容一正,正色道:你是萧家的血脉,迟早要认祖归宗。你说你不愿做萧砚,今日朕便命你做萧长晋,萧长晋乃朕之二子,皇后之嫡子。你可愿意?
这一声命并没有给顾长晋选择的余地。
顾长晋知晓,嘉佑帝同样知晓。
内殿再次陷入沉默,面容消瘦的帝皇逐渐敛去面上的笑意。
在他面上的笑意几乎消失殆尽时,顾长晋终于俯首道:臣遵旨。
嘉佑帝轻轻颔首,唇角再次牵出一枚笑:出去罢,汪德海会带你去太医院,让孙院使给你疗伤。
顾长晋却并未起身,而是道:臣还有一事,恳请皇上成全。
却说戚皇后这头,离开正殿后,她便去了旁边的偏殿。正殿与偏殿只隔着短短一截路,却什么都探听不到。
桂嬷嬷在偏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满面忧色。
戚皇后揉了揉眉心,道:嬷嬷莫要再踱步了,本宫看得头晕。
还不知圣上与那位在说甚,老奴怎能不急?桂嬷嬷叹息道:也不知皇上想要个什么章程,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滴血认了亲,老奴还当圣上是下定了决心要认那孩子。
正是因着皇上当着那么多臣公的面儿认亲,这事便不可能会出变故。戚皇后换了身石青纱缀绣八团夔凤纹的常服,坐在榻上,温声说道:很快正殿那头便会有消息。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嘉佑帝便离开了坤宁宫,紧接着,礼部尚书被宣到养心殿。午时未至,二皇子萧长晋被寻回皇宫的消息从宫内传到宫外。
戚皇后这头才刚用完午膳,汪德海便急匆匆地从礼部返回皇宫,到坤宁宫面见戚皇后。
皇爷让奴才同皇后娘娘道一声,二殿下的婚事,皇后不必过问,皇爷自有安排。
戚皇后本是打算顾长晋入主东宫后,便为他指一门婚事,借此将他与戚家旧部绑在一起的。
殊料嘉佑帝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特地派汪德海过来与她递话。
汪德海一走,戚皇后便唤来了朱嬷嬷,问道:本宫记得先头与二殿下成亲的姑娘是承安侯府的姑娘,去查查是哪位姑娘?他二人又是因何和离?
上京高门贵女嫁人后便是外命妇了,多会在尚宫局登录在册。朱嬷嬷掌管尚宫局,只花了不到半日功夫便来回禀。
与二殿下成亲的乃承安侯的嫡女容舒,二人去岁中秋成亲,今岁三月和离。
容舒戚皇后轻轻呢喃着这个堪称陌生的名儿,疑惑道:承安侯的那位贵妾乃从前裴尚书的嫡女,本宫尚且有些印象。至于他的发妻与嫡女,倒是不曾听闻,也不曾见过。
朱嬷嬷回话:承安侯的发妻乃扬州府巨贾沈淮之女,与承安侯感情十分淡,二人唯一的女儿因出生年月不甚吉利,冲撞了府中的老夫人,自小便被送到扬州的外祖家,娘娘自是不曾耳闻过。
出生年月不甚吉利?
戚皇后轻轻蹙眉,十分不喜因着这样的缘故便将一个小娃儿送走。只不喜归不喜,旁人的家事,便她贵为皇后也不能轻易插手。
她轻轻颔首:可查出来二人和离的缘由?
朱嬷嬷垂下眼,道:当初两家结亲,乃侯夫人一手促成。以二殿下那时的身份,承安侯府要结亲,他如何拒绝得了?被逼娶了承安侯家的姑娘,心中自然不愿亲近那姑娘。奴婢听说二殿下在成亲前,本就有了心上人。
心上人?戚皇后道:可知是何人?
朱嬷嬷将头垂得更低了,奴婢只打听到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名唤闻溪,二殿下成亲前两月,闻溪姑娘便独自离开了上京。
听到闻溪二字,戚皇后心口重重一跳。
闻溪
孟宗说萧馥劫走那孩子后,便将那孩子养在了身边,而萧馥这些年养在膝下的姑娘便只有这名唤闻溪的姑娘。
可知她是因何要离开的?
奴婢尚未查出闻溪姑娘离开的具体缘由,朱嬷嬷说到此便停顿了须臾,似是在斟酌着言辞,迟疑道:大抵是不想耽误二殿下的前程罢。
戚皇后望着角落里的一处花瓶,半晌方嗯了声,道:本宫心里有数了,你退下罢。
待得朱嬷嬷一走,桂嬷嬷便上前给戚皇后斟茶,道:娘娘不必忧心,孟大人已派人去将小公主接回,很快您便能见到她了。
戚皇后接过茶盏,垂眸望着茶水里倒映着的一双桃花眸,淡淡道:我们派去肃州的人可有消息?
肃州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月的光景,眼下只过去半月,大抵还要一段时日方能有确切的消息。娘娘可是怀疑那闻姑娘便是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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