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民警一筹莫展,见何川舟过来,跟见着恩人似地跳起来喊:何队!您来啦!
何川舟放缓脚步, 问:怎么了?
她朝妇人伸出手, 依旧被对方躲了过去, 索性蹲在半米外的地方, 好声好气地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女人仰起头看了她一眼, 用半方言半普通话的口音问:你管事不?
何川舟笑了, 说:姑且算能管事。
同事忙不迭给人介绍:这是我们分局专门管重案、命案的领导。何队!你的事她说了算!
中年女人穿着件黑色的碎花衬衫, 最上面的纽扣在推拒过程中被蹭开了。头发本来用一个黑色失了弹性的发圈系着, 此刻也散了大半, 松松垮垮地垂落肩头。
她并不顾忌自己这邋遢狼狈的形象,打量着何川舟,眉眼间很是不信任, 抬手指着虚空控诉说:我去派出所,他们喊我来公安局, 什么公安局、派出所的我也分不清楚, 你们不要把我推来推去的了。你们这里大, 管管我吧。
何川舟没有露出不耐或苦恼的神情, 也没向边上的同事询问方才的情况,而是态度亲切地问女人:阿姨,您从哪儿来啊?
女人没有放松警惕,不过一直抻着脖子不大舒服,四肢并用地转到她面前,换了个躺的姿势,说:乡下来的。
这个我知道。何川舟没问得太细致,报的什么案?说来我听听。
女人不知怎么竟有点犹豫,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女儿失踪了。
失踪?何川舟对这个词尚心有余悸,失踪多久了?
女人面容愁苦地说:应该有好几年了。
那么久才报警啊?何川舟将她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警察会受理的,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您女儿不是失踪,只是不想见您?
妇人忙摇头说:不是的,她真的失踪很久了。
何川舟严肃了点,挑眉说:您是哪个县的?当地的派出所或分局不管你吗?
没有用。女人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或许是觉得何川舟真的能帮她,下意识地靠近,急切道,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觉得我女儿已经死了,他们说要四年才算死。什么意思呀?这四年里就等着她死吗?她人丢了快三年了,那等死了以后还会查吗?
她语速一快,何川舟就听不大懂她在说什么,毕竟她方言式的普通话风格独特,难以理解。
何川舟让同事把平平无奇的方言小天才黄哥喊下来。边上同事忍不住插嘴:她是为了沈闻正来的!
女人急得从地上坐起来,两手挥舞着向何川舟证明:我不是为了钱,我是真的才想起来!我只想找到我女儿,不是因为多少钱!
何川舟颔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着急:您想起什么了?
女人从兜里摸出一部暗金色的智能手机,指着说:我想起我在女儿的手机上看到过那个那个沈沈蚊子的照片。
见何川舟想拿,她两手捂住避开,说:不是这个手机里。
何川舟的手悬在半空,问:您确认是沈闻正吗?
她还没仔细推敲,女人自己先踯躅起来,嚅嗫地说:长得像。
您这样可不行啊。何川舟说,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照片吗?照片里的人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拍的,两人当时的关系怎么样?是为什么拍下的照片?
女人一个也答不出来,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蔫头耷脑地回避了视线。
同事无奈朝何川舟摊开手,表示他们也没有办法。
再后面就该开始新一轮的撒泼打滚了。
黄哥接到消息,小跑着下楼,远远出声询问:是哪里需要场外救援?
何川舟朝他招了下手。
女人见黄哥年纪大一点,又是男人,大概觉得他比较可靠,人刚到就立即握住他的手。
黄哥也是习惯了,另外一只手也握了上去,郑重地上下晃了晃,面上却是嬉皮笑脸地道:您不用这么激动,我听她的。她职位比我高,我认她当老大。是吧老大?
女人愣了下,偏头看向何川舟,表情中颇感意外。
何川舟再次伸手去扶她,女人迟疑了会儿,这次跟着站了起来。
几人走到墙边,在空座椅上坐下。
何川舟问:您有您女儿的照片吗?
女人从斜挂着的小包里摸出一张照片,两手捏住边角,颇有种毕恭毕敬的忐忑,调整好方向朝何川舟递了过来。
上面是个扎长马尾的女生,穿着件蓝白色的条纹短袖,站在一所高中门口,对着镜头比出很常见的剪刀手势。
照片中间部位已经褪色了,导致人物面容有些模糊。不过依旧可以看出是个清秀文静的小姑娘。
这才十几岁吧?何川舟变换着角度看了一会儿,递给一旁的黄哥,这照片也有点年头了,都褪色了。您不是说您女儿失踪还不到4年吗?
这是她高中毕业时候拍的,得有八^九年了吧。女人两眼一直盯着照片,用手指着说,她不喜欢拍照片。可是她长大后不化妆的样子,我就只有这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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