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娘子自然是一阵宽慰。
我闻言连忙上前,声音颤抖:将军说的是巴郡太守?他如何了?
那人不意我突然插话,目光扫来,犀利令人不敢直视。
庾牧已伏诛。
说罢,便将手上那东西径直掷在我脚下,只见长发散开,腥臭熏人,其下却是一张怒目圆睁的头颅!
江娘子连忙又来掩我的眼,却不意我紧紧盯着头颅,忽然便笑出了声。
大笑愈发不可止,飘荡在尸骸遍地的长街,凄凉而骇人!
那将军见状奇道:此女子何人?
江娘子附耳过去,他连连点头,之后便伸手招我过去:原是王三郎之爱妾,吾乃龙骧将军慕容垂。
士族协战之气低迷,我军正需要你协助。
我擦干了泪,这才平静下来:将军杀了庾牧,便是锦屏恩人,若有所求,但说无妨!
他见我神态不似作伪,慨叹击掌,连叹三声:好!好!好!
王郎君为主持战局,早于前几日北上,不意邺北陷于胡人之手,胡人劝降而不得,不知会使出何等手段!
他见我面色渐趋苍白,声音也逐渐低沉:只是他身为南方士族之首,性情又最刚烈,此番着意殉国,对王家而言不可谓不打击。
吾等已纠了千余子弟,于邺北前后升起狼烟,只是尚需一人潜入城内,作为内应
我低声问道:此去,不一定能回么?
对方倒也坦诚:十死无生。
我点点头:好,我去。
只是出发前,还请将军圆我一个心愿。
第三十三章
因为我答应去邺北找回王玙,龙骧将军答应了我的请求,于傍晚为我捉来了庾牧之妻。
难以置信,手段如此阴狠,大丈夫亦为之齿冷的太守夫人,居然身量娇小,面容柔美,甚至有几分慈眉善目。
就是你,杀了我的小梅。
庾夫人见我手持匕首,夷然不惧,嗓音亦是轻轻柔柔的:这位女郎,妾并不识得什么小梅。
闻言,我委派两名军士替我去地窖搬了尸体,因为天气炎热,表面已经渗出一层水液,且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见到那女尸面容,对方大袖下的手臂,终于开始颤抖。
我用匕首雪亮的刃尖,轻描对方那雪白的耳朵:庾夫人,知道我为何迟迟不让小梅入土为安么?
没办法,我总得还她一个全尸啊。
话音未落,她随即号哭大骂:我可是王家嫡女!!如此贱婢,死便死了!何苦要讨到我头上来?
话音未落,两旁的军士不以为然地解释:女郎勿忧,她只是一旁支,背靠主家而已,还请速速动手,吾等需尽快去寻王郎君。
虞夫人闻言哭嚎更甚,却被军士狠狠摔了一嘴巴,摔得口鼻流血,几欲昏厥。
我摇摇头:是王家人又如何。
我与你两条贱命,换王玙一条贵命,王家人也会觉得很合算吧?
在她惊恐的嘶喊里,纤薄刀刃划开皮肉,鲜血四溢。
一对温热的,血红的耳朵,被我亲手取了下来,轻轻搁在小梅怀里。
这样,她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走了。
此间事了,我与慕容垂、江娘子立即动身前往陈郡。
此处距洛城不远,尚有王谢两家的嫡支滞留,因要营救王玙,慕容垂得到了王家支援的六万子弟兵。
据说王玙之母,陶阳长公主还承诺他,待救回王玙之后,再向圣人请封一大司徒之位。
只是看慕容垂无动于衷的样子,似并不在乎这虚无缥缈的承诺。
出发之前,他与我在暗室中沟通细节,言明会让我先潜入邺北,三日之内,便会纠结六万子弟兵,再加上圣人拨与的三万精兵,号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攻入城内。
而我作为内应,只需待他燃灯为信后,选择与王玙前往反方向城门奔逃即可,他会令另一只队伍前往接应。
正商议着,忽然有人来报,说陶阳长公主急着要见我,人已等在门外。
我心下惶恐,出了门便拜倒在地,不敢抬头。
面前,出现了一双满绣了卷草纹的软鞋。
女郎是我们王家的大恩人,何必行此大礼?快请赐座。
于是,我被人搀起来,扶到了一个桃木椅子上坐着,对面便是一高华妇人,年约四十许,两鬓微华,不怒而威。
她见我垂头不语,连连点头:相貌倒是不俗,怪不得玙儿为你置了宅子。
我听说,就连崔家小郎也哭着喊着求取你,可有此事?
我听后,尴尬极了。
小君,此都为讹传,我的确是帮了王郎君一点忙,他才赠我财物,助我购宅,但其他的是真没有。
原来如此。
长公主点点头,又问道:既如此,若你和玙儿之间并无一丝风月,你又为何要去救他呢?
我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是因为他给了我五百金珠?还是因为他帮我救了小梅?
小君,我也不知。
我低下头,声音迷惘:非关情爱,不知为何,却总是与王郎生死纠缠,或许,这便是命吧。
郎君需要我的时候不多,但如有所求,锦屏责无旁贷。
她点点头:原是一有情有义的女子。
再看我玙儿从前,身边总围绕着大世家女子,可此番他落难了,却无人愿意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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