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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是为了保护我,自愿去了庾牧处做妾,又被他的悍妻嫉恨而施以酷刑。
    至于她是如何回来的,我想王玙一定清楚。
    我为曾对他不敬而悔恨,却也知道此事之后,我们之间的恩义已被消耗殆尽。
    这一夜,我和小梅抵足而眠,她却在睡梦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挑灯来看,却见她两耳不断流出脓水,已将雪白的枕巾都染成了黄红色。
    第二天天不亮,我便带着她去城中的扁鹊堂看大夫,却被她一再扯住。
    女郎不用治,或许过两天就好了呢。
    你的耳朵再这么流脓,不多时就要聋了!我故意吓她:我可不要一个聋子做婢女!
    她闻言,只怯怯地看着我。
    大夫看过了耳朵,只说难治,开口便问我要金珠,我唯有将我娘留给我的金耳珰典了钱,暂时先抓了药来吃。
    小梅吃了药便昏睡过去,趁她睡着,我连忙到附近的大街上转悠,想找点营生赚钱。
    正走没多久,身后忽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却是一张有点眼熟的面孔。
    说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
    你是?
    南家女郎,我与你同住牛尾巷,你记得否?
    这女子圆圆眼,小山眉,说话处事十分爽利,让人心生好感。
    我想了许久,才想起她便是我入住当日,被王家车队吓得平地摔跤的女郎。
    交谈中得知,此女郎姓江,家中有一武将供职于王庭,因生计艰难,也同时开着一家菽饼店子。
    和我寒暄后,她便挥手离去,看样子要赶着去做活。
    我见状,连忙紧跟住她。
    这位娘子,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我厚着脸皮向她求个活计,她虽有些惊讶,却也慨然应允。
    一炷香后。
    江娘子搬来一筐又一筐煮得滚烫的菽豆,倒在案板上教我操作。
    我们做菽饼卖给庶人,一个饼只要一铸钱,你若一天能做上三百个,我便给你五十铸钱。
    好!
    我连忙应下来,洗净了双手开始干活。
    这菽饼做起来并不难,只要将菽豆煮破,趁热压成小饼即可,只是菽豆分开时还很烫,双手很快便痛得钻心。
    可为了筹措到更多的药钱,我唯有忍痛做下去。
    深夜,别了江娘子回到宅子,我两枚掌心都已失去知觉,只能将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稍作纾解。
    小梅躲在窗后,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我。
    我连忙将铸钱掏出来给她看:今日挣了许多钱,明日便可以给你抓药了。
    她不说话,面孔消失在阴影里。
    第二十九章
    自从遭了刈耳之刑,本来活泼爱笑的小梅性情渐渐阴郁,平日里为了遮挡伤口,总是披头散发,连院门都不愿出。
    见她日益消瘦,我只得再次跑去扁鹊堂延医问药,可这次大夫看过之后,连钱都不收了。
    小娘子耳内已有沉疴,滴灌之法无用,许至渐渐失聪。
    我连忙紧紧拉住对方,小声哀求:大夫,可有他法?
    大宅阴私,最是毁人。老人朝我叉手一礼:若要痊愈,女郎还得另延名医。
    说罢,不待我挽留,便匆匆而走。
    无法可想,我只得坐在昏暗的天井里发呆,直到一只温热的小手放在我肩上。
    却是小梅拿来了一根细针,替我轻挑着手心的水泡,一边挑着,一边无声流泪。
    哭什么,又不疼。
    我给她擦了脸,又安慰道:大夫说你的耳朵就要好了,只要再吃上两副药
    然而,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摇头。
    第二日,我便向江娘子借了车,打算先去向王玙道谢,再回来带走小梅。
    滁州附近有几座大城,我决定先去陈郡,看在新媳妇南锦绣的份上,或可在袁家借住几日,无非多攒些银钱罢了。
    于是,我向江娘子借了马车,一路笃笃行往王家别院。
    如今我在江娘子这里,不但一日能做几百个菽饼,偶尔还要为她驾车,作为回报,她会给我多一些铸币,还夸我是滁州城最善御的女郎。
    也因此,王家甲士见我从车辕上跳下来时,神情是惊诧的。
    女郎所为何来?
    我有些讪讪:我,我来谢王三郎,谢他救我婢女。
    那甲士闻言,便打量我两眼,见我风尘仆仆,面色了然:女郎可是遇到了难处?
    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脸颊发烫,胸腔中如有一把破鼓在狂擂,那甲士见我低头不语,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到我面前。
    我家郎主离开前嘱咐过我们,若再遇女郎,便将此物交还,想必可解燃眉之急。
    我接过那锦囊,只看外观大小,便知是那日我在巴郡被夺走的金珠,心下顿时涌上一股莫名滋味。
    既甘甜又苦涩。
    既懊悔又茫然。
    当下,忍不住口中嚅嚅:请问,王三郎去了何处?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那甲士闻言,面色浮起几分歉意:我家郎主有言,不过一命还一命,如此两不相欠,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闻言,我愣了半晌,心下空落落的。
    女郎,请回吧。
    听他流露驱赶之意,我胸臆顿时涌上万分羞惭,忍不住以袖掩面,爬上车辕潦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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