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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清晨,护士帮阚云开换药处理手心的伤口,叮嘱她继续卧床静养。
    阚云开木讷地点头应声,眸中过往的热切与灵性随初夏的晨风飘零。
    她从衣柜中拿出衣服,换下身上的病号服,独自走出医院,没留下任何消息。
    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一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看车水马龙,听鸡鸣犬吠。
    街上鸣笛声、叫卖声络绎不绝,行人步履匆匆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外卖小哥在街头巷尾穿梭,或疾,或缓,与往常别无二致。
    人间烟火,世事悲喜,青苔细雨,梨花枝头,皆是好风景。
    清晨七点左右,顾煜绕路开车去部队附近买了新鲜出炉的红糖枣糕,到达医院时,病房之中却不见她人,唯见病床上整齐摆放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他慌了神,匆忙去护士站询问情况。
    护士只说病人晨起还在,别的他们也不甚清楚。
    顾煜联系相熟亲朋,没有人知道阚云开在哪里。
    夏知遇,封维,李凯等一众朋友找遍各种可能的地方,都不见她的身影,众人汇合,仅有彼此叹息交错的鼻音,最后只剩夏知遇无助伤神的哭声。
    封维单手揉捻精明穴,燃起一支烟,猩红火焰在手中燃烧,他叹声说:她也许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最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要
    死字封维说不出口,噤声不谈,所有人相顾沉默。
    谁能保证这一刻不是阚云开人生最晦暗艰难的时光,梦魇往事重现,仇人亲属的逼迫,莫名的陷害风波,丈夫的质疑猜测,骤然的丧子之痛,种种堆叠施压,足以压垮任何血肉灵魂。
    夏知遇拖着疲软破皮的双脚,亦步亦趋走到顾煜面前,带着后怕颤抖攥握住他的衣领,眼含泪水诘问道:到底为什么啊?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说那些狗屁话?你没有心吗?
    顾煜任由拉扯,身子摇晃不止,浑身透着堕落的烟草气息,颓废不言而明。
    封维熄灭指尖半燃的香烟,对李凯说:你带知遇先回家休息,我和顾煜再找找。
    李凯意会,抱起蹲在路边哭到失声的夏知遇,临走前侧身斜视顾煜一眼,他始终不理解顾煜为何会作那番言论,如今想要维护也不能。
    事发至今,封维一直保持冷静克制,只说一句:轮不到不来责问你,你想想怎么和我干爸交代,怎么和你自己的良心抗争吧。
    申城六月里的天,闷热潮湿上劲,逼的人透不过气,虽不见阳光,体感不适却更甚于烈日灼身。
    阚云开从晨光熹微走到日落西山,直至夜幕降临,腹部隐隐传来痛感,她才想起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息片刻。
    她在便利店中买了一杯热咖啡和一个即将下架的鸡蛋三明治,借着暗淡的路灯将食物塞进口中。
    食不知味,充饥罢了。
    广场对面停着一辆贩卖麻辣烫的小车,热气弥漫,拢在小餐车玻璃面上,那一星半点的灯光,孤单映衬着可谓热络红火的生意。
    流浪歌手跟前摆着褪色陈旧的吉他箱,箱面贴着两张付款码,倾情弹唱那首曾红遍香港大街小巷的《喜帖街》。
    忘掉爱过的他
    当初的喜帖金箔印着那位他
    裱起婚纱照那道墙
    及一切美丽旧年华
    明日同步拆下
    忘掉有过的家
    小餐台,沙发,雪柜及两份红茶
    温馨的光境不过到期拿回吗
    等不到下一代,是吗
    曾经上学时听这首歌,阚云开只觉遗憾,不想如今变成曲中人,歌词字字句句都像为她量身定制。
    阚云开打开手机,发现近百条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她忽视消息提醒,扫描吉他箱上的二维码,把零钱包中所有的钱转给那位流浪歌手,对方合掌致谢。
    接着,她摸出风衣口袋中的护照,凝视半晌,打开订票软件,预订最快一班去往纽约的机票。
    经济舱已经售罄,头等舱还剩三张余票,她不似以往那般在乎价格,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阚云开坐回长椅,编辑好离职书发给王磊名,手机快递收件信息提示,封维已收到她于昨日让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书。
    曲终,应该人散。
    她怕面对顾煜依然沉沦,感受他怀里温度多一秒的诱惑,对她来讲实在太大了。
    她要走,不得不走。
    午夜时分,阚云开通过安检和海关,她坐在候机厅中,拨通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方按下前三位数,煜小公主的备注则弹跳而出。
    顾煜快速接通电话,听到背景音机械的播报声,他喉咙一紧,烟嗓生涩道:你在哪里?
    机场。阚云开简单明了地回答,继而补充说,T1航站楼。
    她从来没想瞒着顾煜自己要做什么,言简意赅,直击心灵。
    她要走,走到一个他去不了的地方。
    潮湿空气伴随午夜憋闷的余热袭身,顾煜大脑嗡嗡作响,一阵胸闷,你不许走,你在那儿等我!
    你不用来了?阚云开抬眸望向对侧墙面的电子时钟,淡声说,还有五分钟就要登机了。
    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闯进我的生活,就得负责到底你明白吗?顾煜本想等大家都能冷静面对问题时,再与她说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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