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迪缓了缓,坐在急诊外的长椅上,洛伊也来了。
洛先生,陆小姐。过了没多久,主治大夫走出来对他们说,根据观察和检查结果,没有发现心脏、神经或其他方面的器质性病变,初步诊断是癔症。
大夫解释了这个病,简而言之,是精神刺激过载引起的解离和转换症状,表现为歇斯底里、啕哭和抽搐、痉挛、麻痹等躯体症状。
最好的治疗,是避免刺激。
比如今天这样的状况。
两人沉默了一阵,洛伊抬起眼眸,眼中是一触即破的情绪与压抑。
他问了一句他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谦之眼中全是苦涩:当年我和陆春梅,的确有过一次那种关系,时间确实和安迪的年纪吻合。
他想问为什么,但母亲轻轻按着他的手:洛洛,你爸爸当年的事情,我知道。
她眼中充满温柔与心疼,却很理智,先去照顾安迪和她妈妈吧。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他面对过许多艰难与险阻,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样!
安迪
他想说什么,但手机却响了起来,是Raymond。他蹙起眉,眼中的隐忍与阴影更深,安以哲?他想怎么样?
他打完电话,再次看向她,拉起她的手:安迪,不管怎么样,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们
陆安迪的心痛起来,柔声说:你的情绪并不比我好,你先回去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用担心,睿姿会过来照顾我,她已经快到了。
她想起法拉利里的那个男人,虽然他隔着车窗肯定看不见她,但那狠戾的眼神依然让她心惊:你应付安氏那边也要费心。
洛伊说:他已经被安世镇禁足了。
他无法忘记,当陆春梅定定地看着他父亲,突然说出你们不能结婚,你们是兄妹而崩溃失态时,安以哲那充满嘲讽的狂笑,
洛七,我妹妹在医院里醒不过来,你还想和自己的亲妹妹结婚,哈哈!
真是天道不爽,报应!
什么报应?报应谁?
去他X的天道不爽!
陆安迪的眼神柔和却坚定:至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会有事的,但我妈这个样子,我没法问她,你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也只会让她情绪更激动。
洛伊,确实和陆谦之长得很像。
洛伊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走了,陆安迪看着他的背景消失,慢慢靠回墙上,疲惫而苍白,方睿姿见到她,远远叫了一声安迪!冲过来。
方睿姿来到她面前,扶了扶她肩膀:安迪
陆安迪哗的一声哭出来,埋进好友的怀抱。
离开医院回家后,陆春梅的情绪看起来已经稳定,但态度却有些古怪。
她一直沉默着,不想提起发生过的事,这可以理解,但奇怪的是,她的目光,似乎也回避着陆安迪。
她不想跟陆安迪目光相对,或者说,她在回避跟自己的女儿沟通。
我想你妈是因为觉得这事对你也刺激太大,一时难于面对自己心里的内疚,过一阵就好了。睿姿说,你不用担心,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照顾她的事交给我,没问题的。
陆安迪轻轻说:睿姿,真的谢谢你。
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我做什么,都不需要听到谢谢两个字。
陆安迪没有再说话,方睿姿把她推回自己的房间,帮她开了轻柔的音乐。
如果能睡,就尽量睡一下,你总得休息。
但陆安迪又哪里可以真正休息,只是呆坐了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睿姿做了晚饭,分别端到房间给她们母女俩。
陆安迪吃不下,陆春梅似乎也没有多少胃口,但却留住了方睿姿,阿姿,我知道安迪那孩子也很难受,你可以陪陪我吗?
半个小时后,方睿姿再过来,陆安迪说:我妈妈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方睿姿叹了一口气:我们一起到阳台说吧。
因为有些事,有些话,陆春梅无法对自己的女儿说出口,所以她对方睿姿说了,让她来转告陆安迪。
那是一个漫长曲折而悲伤的故事。
你妈在东南沿海的一个村子长大,我猜是潮汕,她和陆谦之同村,从小认识,还是邻居。但不同的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陆谦之却是一个少爷那种曾经是大户人家的破落少爷,其实比一般人还要穷。但这个少爷从小爱读书,会写毛笔字,有一身别人身上没有的书卷气,还会写诗。十二岁的时候,她看到陆谦之在祠堂里用毛笔抄族谱,那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十四岁时,陆谦之写了一首诗,是一首现代诗,用毛笔写在宣纸上,揉碎了扔在自己破旧的小院子里,她偷偷捡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他。初中毕业后,你妈虽然成绩不错,但她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去了亲戚的茶庄学制茶冲茶,学成后在那里工作。陆谦之上了高中,他们一直有来往,因为他家生活拮据,你妈妈帮过他不少,但他们到底有没有有谈恋爱?你妈说陆谦之虽然送过诗给她,但并没有接受过她的感情,直到后来陆谦之考上大学,去了上海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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