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征还好说,毕竟已高强度地画过那么多作业了,但精神精髓是什么鬼?
这不是画图题, 是思考题吧?
但对一直被化妆品煎熬的陆安迪来说, 只要不是在脸上画,都不算什么了。
这边她尽心尽力地为洛伊做准备,穆棱那边也兢兢业业,还好虽然忙,但工作还算可以应付, 只是有天,发生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小插曲。
这段时间, 她一直在构思一幅画,已经画了几页A4大小的手稿,就夹在那本前拉斐尔派画册里。
画册摆在一堆资料当中,穆棱捡起来随手翻了翻,就看见了其中的一页:隐秘的灌木丛中,蔷薇的尖刺与荆棘缠绕密布,有着波浪一样的长发的女子,正俯身观看一个墓碑上的文字,狭长的青草与雏菊闪着晨露的辉光。
他很惊讶,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转身问她:你向我借这本书,就是为了画这幅画?
是的。上次在小商山,我遇到这个女孩,长得很美,很仙,我第一眼看到她,她就像站在一幅画中。所以这幅画已经在陆安迪内心深处存在了很久,甚至在她的睡梦中都会出现。
穆棱那有些深沉的目光,却使她立刻有了警觉,穆先生,你认识她?
穆棱果然没有否认:她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朋友。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女子是谁,陆安迪将她的头发和体态表现得很好。
陆安迪嘴角微张。
很意外,但又没那么意外。
穆棱抬手看了看表:今天不加班,但我想请你吃个晚饭,可以吗?
陆安迪呆了一下,虽然自从那次从老师家吃饭回来后,穆棱对她的态度明显更亲和了,但肯定不至于到无事请吃饭的程度。
她内心有点忐忑:穆先生那个女孩子你朋友,其实我只见过她一面,我们其实没什么了解的。
其实也不是毫无了解,至少她知道她的名字,卓铃霖。
穆棱笑了笑:所以我不能请你吃饭吗?
他的笑没有洛伊那么惊心动魄,但却比洛伊更令人难以拒绝。
顿了顿,还是,你担心洛总监会有意见?
不不不不!洛总监今天没有工作安排!
陆安迪吓得连忙摆手,最近洛伊占用她的时间有点多,她都不敢问穆棱有没有意见,要知道,穆棱才是她的正牌上司呢!
那走吧。穆棱合上画册,淡淡说,我看你最近几天太紧张,今天的图纸又看错了三个数字,是应该放松一下了。
陆安迪一愕,她又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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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迪没想到,穆棱请她吃饭的地方,竟是一个茶馆。
这间叫隐溪的茶馆,门面不大,外表在热闹非凡的地段中毫不起眼,进了里面,却出乎意料地宽阔,环境也十分安静,装修优雅古朴,仿佛闹市中的洞天。
两人坐了一个包厢,菜很中式,穆棱很斯文,吃相极佳,跟他翩翩君子的外表一样。
只有那种教养特别好的人,才能在饭桌上始终把腰挺得那么直,把碗端得那么平,筷子始终握在后端只露出一厘米的位置吧。
至少陆安迪觉得自己做不到。
穆棱也留意到了她的眼光,但直到放下饭碗,才开始解释:
我的家教很传统,从小被要求正餐不能言,出门必须打领带,行端容止合度,还有君子应该闻正声,远庖厨其实,真的有点闷。他微笑地看着她,所以上次你请我在方教授家吃饭,我很开心。
陆安迪很认真地说:你还可以再去的,我老师会很欢迎,你是我师母的知音。
相请不如偶遇,人生中一些有特殊意义的时光,往往都是如此。穆棱笑了笑,比如,你只见过一面就印象非常深刻的女子,就是我从前的女朋友。
陆安迪咬住了筷子。
四年前,我从ETH毕业回到香港,在一个很偶然的下午,在一家很安静的画廊里遇到她。那时她是香港大学中文系的交换生。我们相恋两年,第三年的时候,她突然离开我,原因是觉得像我这样的男人,很完美,也很无趣。
陆安迪瞪大眼睛,像穆棱这样的人,怎么能用无趣来形容呢?
而我一向不愿意勉强别人,就算是对恋人也一样。恋人两个字,让穆棱微带苦涩,她毕业后回了内地,我们一直没有联络过,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告诉我,她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正在上海一间精神疗养院疗养。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么温柔、热烈又自信的她,怎么可能离开我一年,就得了抑郁症?我立刻辞掉香港的工作,来到上海,我去了小商山,在那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要留下来照顾她。
所以他留在了GH,不计较地位、前途、薪水,甚至与洛伊这样奇特的关系。
我不用助理,是因为我没有时间照顾新人,我上次对你发脾气,是因为她出事了。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抑郁,医生也不知道,不过她的情况一直比较稳定,直到上个月,她突然割腕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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