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一直让她的医生刮目相看,因为那种药一旦被患者证实有效,很多人会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但陆安迪一直控制得很好。
当然,这也跟药物的副作用有关,透支精力,恶心反胃,她的身体底子并不是太好,这个用药频率,应该是她刚好能够承受的程度。
陆安迪谢过医生,取了药,就往医院的西北角跑去。
虽然时间很紧,但她还是要去一次。
那个地方是她心灵的一个角落,静坐一刻,打扫一番,就可以让她的焦躁疲劳变得平静。那怕只看一眼,也能让她心中片刻安然。
但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入隐蔽的灌木丛入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里已经有一个女孩。
她穿着雪白的长裙,身材十分妙曼,飘逸的裙角与点点雏菊相映生辉,象牙般的皮肤,卷曲的头发,正在弯腰拂去无字碑上的落叶,看来就像童话中的仙女!
啪的一声,陆安迪踩到了一根断枝。
女孩听到声音,很自然地转身抬头,凝视着她。
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却使陆安迪想到深夜的大海,大海中的碧波,和从碧波中冉冉升起的女神。
陆安迪觉得自己就像个无端粗鲁的闯入者,正想是否安静地退出,那女孩却忽然开口:我需要离开,把这个地方留给你独处吗?
她的语气很友善,笑容却有些奇怪。
那样的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笑起来本该十分灿烂惊艳,但仔细看去,她的脸上却好像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郁,薄雾般掩盖了笑容下的阳光与活力。
不用!陆安迪说,是我打扰了,我只是习惯来这里看一下。
虽然以前没有在这里遇到过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在这里种下了雏菊,来的时候也会给它浇浇水,除除草,但如果没有另一个人的照料,它们不会长得这么自由奔放,生于野外却无须与野草争春。
这个女孩,显然就是照料它们的那个人。
我叫卓霖玲。
那女孩自我介绍,虽然不曾碰面,却仿佛相识已久。
我叫陆安迪。不过我马上得走了,下次我还会在这里看到你吗?陆安迪的脸竟然红了一下,我想请你做我画画的模特!
她们不曾碰面,却仿佛相识已久。
会。卓霖玲又在阳光下露出一个薄雾般的笑容,就像娇妍的花朵突然在午夜盛开,星期六或星期天上午,我都会在这里。
那我下周再来!
说完这一句,陆安迪不再犹豫,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外面跑去。
再不跑她就坐不上回去的车了!
但跑回到上车点,却发现车已经不在那儿了,问旁边的人,刚开走。
哎,又要多花两小时等下一班。
本来等下一班也没什么,不过是回去晚一些而已,问题是她还约了下午到老师方文清家里。
没办法,只好多花钱了,陆安迪叹了口气,打开滴滴,忍着心痛毅然按下呼叫快车,没几秒钟,一辆银色英菲尼迪就缓缓停在她身边。
不是吧,这么快?
陆安迪还没来得及看车牌号码,车窗已缓缓摇下。
穆先生!
陆安迪张大嘴巴,真是万万没想到!
穆棱倒是不惊不怪:嗯,你也是回市区?上车吧。
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安迪系好安全带,心中忐忑,毕竟这里是精神科医院,万一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呢?
我有一个患抑郁症的朋友住在这里,我经常来看她。
他的回答却如此直白,丝毫不带修饰,陆安迪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哦!那个你朋友我也是
也是什么?也是抑郁症?
当然不是。
但她要诚实地说自己也是来这里看病吗?看什么病?
要知道她的病除了方睿姿外没有别的人知道,就连她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啊。
她不想随便用个理由搪塞,但这个病,的确是个隐私。
这边陆安迪纠结得如临大敌,穆棱倒是不忍心让她窘迫,笑了笑:你要回市区哪里?今天我比较有空,可以送你到任何地方。
确实,与卓霖玲和林医生达成共识,决定从今天就开始过一过自己的生活后,他的时间忽然就多了起来,等下回去都不知干什么好。
给自己放假的第一天,总不能又跑回公司加班吧。
没有再说为什么来医院的问题,陆安迪就松了一口气:我要去我大学老师那里,在静安区,那里还有很多石库门和老弄堂,穆先生,你去过吗?
穆棱诚实地说:没有,上海我去过的地方不多,之前一直太忙。
作为一名建筑师,上海其实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地方,只是之前他的时间都给了卓霖玲。
我可以带你去逛逛,都是原汁原味的上海老房子!我师母是上海人,喜欢做菜,本帮菜可是做得一流,去她家的人都口福不浅,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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