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再度大礼参拜,燕殷顿住脚步,沉着脸吩咐:鹞子关那边的事你不必多理了,就先留在行宫适奉太后吧。
是!
臣弟领命。
话罢,不等荣王应完,燕殷转身就离开。
一行人影很快消失在牡丹台宫门后。
荣王垂眸,慢慢站了起身。
他的亲信樊其徐光等将还在前线。
而他一个有兵权的王爵,燕殷一句话,就直接把他从最重要的前线战场剥离出来了。
只为了代替燕殷尽孝。
荣王紧紧抿着唇,在燕殷母子眼里,他从来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主子?
身边的心腹低声说了句,荣王微微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有什么回去再说。
他表面没有露半点声息,也没急着进牡丹台,等了许久,直至燕殷探看虞太后完毕离去,他才进去。
但显然,这对母子之间的见面并不愉快,燕殷才刚走,牡丹台又传了御医。
荣王匆匆进去,虞太后还真是没有装的,她摔了一地碎瓷,人捂着胸口急喘倒下了。
荣王刚冲进去的时候,还看见她鼻孔在淌血。
他额角泛疼,急忙亲自跑出去叫御医,临跨出门槛的时候,对疾步进出殿内的其中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
荣王在虞太后宫里也有眼线,毕竟他是在她宫里长大的,不多,就一个,是虞太后身边一个二等宫女。
本来哪怕是荣王,想拿到虞太后的血也可不容易的,可机会突然就来了。
昨天荣王有小心观察过,虞太后还真有些牙龈出血,不过这个问题被御医非常自然合理化了。
他迟疑过后,最后给那宫女传了讯:若有机会,弄一点虞太后的血,不行就算切不可强求。
就这么巧,今天机会就来了,虞太后口鼻出血,气血翻涌之下,她直接喷了一口血直挺挺倒下,宫人惊呼,那宫女正好伸手扶住,趁机一挡,满手的鲜血。
她趁着混乱借机去取水,赶紧把手上的鲜血刮进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瓶里。
于是,这瓶半凝固的血液没多久就到了荣王的案头了。
只有一点点底,但,也足够了。
荣王把所有人都屏退了,自己亲自动手,他顾不上沾了一大片药渍的衣服,抽下束发的银簪。
他用的银簪,可以说纯度最高的了。
荣王挑开塞子,把簪尖探进去。
良久,他慢慢地抽了出来。
明亮的烛光下,锃亮的银簪簪尖上,微微染上了一抹乌色。
他把血液抹在簪身上,果不其然,又微黑了一大片。
真是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荣王倏地闭目,心脏怦怦狂跳。
他立即将血液和银簪都处理掉了,并叫来心腹,让昨夜的吩咐以及小瓷瓶严防死堵,清理掉一切痕迹。
紧急扫尾多次,许久,终于把药渍衣裳换下来的荣王才坐下,问:陛下呢?
底下人回:陛下往南菀去了。
南菀?
荣王不禁蹙了蹙眉。
褒陵行宫,南菀。
这处位于行宫深处的小偏殿,不管沈恬住进来前还是住进来之后都很僻静,多了一个人居住,也不过添了一个婆子一个侍女,反倒是外头的侍卫不少。
有看守她的,也有本来就在南苑上值的,给这群人配备的后勤班子车轱辘来车轱辘去,反倒热闹得很。
但这一切都和沈恬没什么关系,她仿佛处于被这个世界遗忘了的一角,不管外头气氛如何,和她这扇大门后的半旧偏殿都毫无关系。
直到有一天,这扇宫门被推开了。
咿呀突兀一声,紧接着就是熟悉步伐,是负责她这边的郝姑姑,步履一反悠闲,非常急促,沈恬吃惊回头,郝姑姑急声吩咐:赶紧的,洒扫一遍,这些,还有这些,落叶都扫干净了快点!还有给她拾掇一下,快!
什么事?!
沈恬有些惶恐,她肖母,是个性情极温柔的姑娘,和妹妹哥哥都不一样,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逆来顺受,在家从父出门从君,这辈子唯一出格的行为大概就是在沈家被抄家夺爵后豁出去反复跪求君王,宁愿去封受贬被撵出宫去也要和家里人在一起。
但这不代表她蠢,被这样秘密接回宫,生下孩子不但没有名分,反而在某天自皋京被秘密运了出来送到这里关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依据建筑规格猜测是个行宫。
已经长达一年多了。
郝姑姑的异常,一下子让她绷紧了神经。
郝姑姑看了她一眼,倒是难得和颜悦色说了两句,毕竟陛下要过来,谁知道这位会不会咸鱼大翻身呢?毕竟,陛下目前唯一的骨血是她生的,虽然郝姑姑不大明白陛下为什么会把皇嗣私下藏到褒陵行宫里来。
沈姑娘,您收拾收拾罢,陛下马上就要过来了。
郝姑姑微笑说道。
沈恬一愣:陛下,陛下?
脑海闪过那张时而暴戾时而愉悦,却喜怒无常翻脸无情,最后给她印象唯有高高在上又冷血得让人胆寒,让她丝毫都感受不了其英俊只觉惶然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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