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陈王问沉淳:你想江湖高远?
沉淳仰望云天,低头时,陈王只留给他一个走向吹起呜呜集合号角兵营的背影。
迁都前杂事多,这几天,陈王还是拔冗信守早前诺言,战歇,叁日见一回。
有一回,提了只鸡,往小院厨房走,竟要洗手作羹汤。
楚如收到讯儿、跑来观摩,只见厨房火光冲天,大延帝在厨房门口笑看窜腾火舌,小青奋力打水灭火,那只鸡羽化成炭……
有一回又让人送来童子鸡、鸽子、红薯,想重温除夕夜在沉园烤红薯烤鸡吃的雅兴,吩咐诸人莫动,她亲自动手,最后一跑神烤出一块块黑炭,众人看着御赐黑炭,也不知是吃了还是吃了?
廖成和楚如垂首,双肩抽颤得厉害。
……
楚如走入陈王大书房,将廖成的疑虑又问了一遍,“真会放沉淳江湖高远?”
临近登基大典,虽未真正黄袍加身,但女帝、天女那股天赋九五至尊皇天气度、气势由内至外烁烁澎湃。
浅紫宽袍,袍摆、袖口绣着金线飞龙,衣襟缀着明黄回字纹、浅蓝祥云,低调内敛地张扬着她对礼数礼规的僭越。
这些皆是巧手朱逸置弄的,一件衣袍换来一彻夜侍寝,俊惠朱小夫郎朱贵君侍帝的本事,其实相当不赖。
“想甚呢?”她抬眼淡淡看楚如,“你怕是还不了解大景朝的婚律、大景朝的妻主?”
陈婆婆刚好奉炖汤进来,陈王让陈婆婆说与楚如听。
“妻主可休夫、男子无权提和离,莫说王宫、官贵,就是普通人家,男子敢悔婚出走?”陈婆婆冷笑,“抓回来,训罚至死,一床草席卷了丢了,他娘家、官府知道了也只能禁声!”
楚如:……
陈王:“就要启程,他可以跟朕走、亦可跟后宫车队走,想自个儿游晃过去、也行,转告他:【陌上花开,汝可缓缓归】。登基大典前,朕要在大青城见到人!”
沉淳终还是知晓石富的“下场”。
他在廊下打坐,厨娘和送鱼的大姐坐石阶上聊石富的鸡鸡:不大、可说极普通,跟大景朝男子的鸡儿根本没法比,要不是冲着嫖个男尊皇戚高官猎奇、出气,谁花五十铜板嫖他。
看来,鱼大姐花了银子,且有些后悔肉疼。
厨娘在宫里走动,见多识广些:大景朝男子凭鸡鸡粗长、持久立世,不长不粗不久没女人要、没吃饭,几千年下来,鸡鸡自然越来越粗长持久、脸蛋身材越来越俊,男尊男子鸡儿身材长相普通还不肯承认、死不进化……
——这是宫里写史的太傅说的。
在鱼大姐赞叹中,厨娘继续显摆:“宫里太傅还说,男尊男子不懂,女尊国制才能促使男子欲欢力进化,他们继续这般自以为是,不尊女为天,鸡儿越不长进……”
甚乱七八的,沉淳暗暗瞟觑自己胯间,他就不信顾良、小白、小奶狗他们鸡儿比他粗长?持久?
可这厨娘、哦、那太傅说的似也有几分理?大景朝男子除了承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话儿自然越来越粗长、持久……
偷听下人说话,不太体面,他懊恼起身,把厨娘和鱼大姐吓了一跳,她们以为他打坐就跟和尚禅定似,灵魂出窍,再不闻风雨声。
门口闹轰轰,院门正对王宫东门,空车由东门进,装运后从正门出,闹中见秩序井然。
沉淳探头看了看,将小院门掩上,走回廊下呆然出神,这两天她没过来……
他筋骨伤恢复近八成,就是内力长进颇慢,若非练家子,几看不出他和从前有甚两样,这一般人看不出来的区别,是他心中的大郁闷。
——从前能打死叁头虎,如今比弱鸡顾良没强多少。
楚如过来和他告别,说陈王不放心老陈相护送后宫车队启程大青城,让他相助,他身手恢复了有叁成,打山贼、余党没问题,搓着手手兴奋极,好久没开打,“他们都怕老陈相,我觉得蛮好相处,一起毒舌男人弱鸡很欢乐”。
脱离轮椅后,他成了唯一能入老陈相法眼的女婿。
“你恢复了,没想溜?”沉淳大长腿摊在栏杆上,背靠廊柱看他。
“我不想让人追回来,训罚至死,一床草席卷了扔了喂狗。”
沉淳:……
“说笑啦,”他扔了几张银票给沉淳,边往外走边说,“我病弱时,人也没嫌我。”
——各人对陈梓佩的折服点可能不尽相同,楚如折服于败在她手下,他甚至感谢她没撮合沉淳为他疗治的通透、感谢她从没出面调停他与周遭的矛盾,当他是正常人,该怎么操还怎么操。
走火入魔前,几个公主都对他抛媚眼,走火入魔不良于行后,公主还是对他抛媚眼,尾调暗藏讥讽。
他像躲在角落里绕圈圈又慕飞的鸡,只愿自己舔伤口、又坚信总有恢复如常那天。讥讽声潮中,她来了,撩起他下巴、捻着他唇瓣说:
【楚相,你真会忍,非得我诈死、头七后你才大军压上?】
【嗯?还会毒舌?一会宠得你不知东南西北!】
【尝肉味后第一回十几天没吃男子,就拿楚相开荤吧……】
他是喜欢她的!至于尊卑颠倒、无法独占,和最意气风发时经历、承受骤变与完完全全的无为能力,也差不离,他当婚配也经历这么一遭……
直到天昏暗下来,沉淳才回过神。
一门之隔的王宫嘈闹后终于归于沉寂,浩浩荡荡车队启程、前往大延新都大青城。
陈王在兵营带着精兵应也提前出发了。
王宫从此只作为大延帝行宫。
沉淳起身锁了院门。
楚如走了。
她也走了,没过来最后再看看他,没来强行带他走。
廖成送弟弟到驿站,今晚不回来,他索性让厨娘、小厮、嬷嬷都回家去。
自养伤,第一回身边没任何人作伴,整个小院就他一人,夜风料峭,夜色洒在院中廊下,黑沉沉、冷寂寂。
他洗漱后早早回厢房,将油灯芯挑暗了些,在床上盘腿调息打坐。
心却静不下来,想起楚如临出院门时转达的那句【陌上花开,汝可缓缓归】。——这话来自传说中另一个王写给他回娘家的王妃的信。
想起她将所有搞事的人全斩了、将他置在这方小院、寻来了空医他、彻夜彻夜沐雪坐院中、想起她说【孤错了】、此是为人妻主职责情份……
战歇,百忙叁日来一回,竟拎了只鸡过来要洗手做羹汤;
想起他们沙场初见、重遇、月夜萧埙酬和、她给他带来受封大典喜袍说圣上亲证百官同贺他们行礼、给他梳头……
一幕幕在他脑中又重温了一回……
这回的体会与伤时、伤后忆想大是不同;他又想起——应是她当众揭蛊后宫序次酒宴上?她与他说,孤得沉侧后,非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非陪房、强夺、置买……
那时他还沉浸在闻听顾良明媒正取、相伴八载酸涩中,此时,他方咀嚼出意味来;
大景、大小林国官贵家婚配,不外乎奉母父之命媒妁之言、圣上指婚,小夫小侍以降,大都陪房、强夺、置买、酬唱酒局等等所得,他们,通通不是!
他俊好的样子,洽好是她喜欢的……
她叱咤沙场的软鞭,扫过他年少青涩心扉……
四年后、一听说那个女尊将军又带兵出征,已是太子师,他托太傅说情,直奔边关;
初夜、他说:相思四载……
他说这话时,她眸眼灼亮,她欢喜这话!所以,她说孤得沉侧后,非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置买抢夺……
他们美好邂逅!
相思情愫深种!
鼻根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鼻息间弥漾甜腻气味?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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