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驻唱走后,扎克目送她的背影远去。视线仿若被钉住,牢牢地刺进一处墙面。
“扎克?”
扎克清醒过来,歉意颔首。他回忆不起自己是如何被送出酒馆,走上街道的。
刚才驻唱小姐的话,好似他的攫住灵魂——一刻不停地盘旋、萦绕大脑和心底。
他感觉自己脑袋塞满棉絮,抽离出的每一丝线,都在提醒他两件事。
第一,念华酒馆缺一名驻唱;第二,塞拉姐姐拥有一副好嗓音。
行至街口,两道分岔口放在他眼前。若按平时的路线,朝着大路而去,是尼宗巴街区,一如既往回到神侍寓所。
——可他如今找回了塞拉。
他曾经的光彩,重新照进生活,自己没有理由去替塞拉放弃这个机会。
扎克毅然迈腿,走向另一条羊肠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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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塞拉仿佛滞在空气里,她怔怔地站立原地,双手感知不到烫般,维持着双手捧杯的姿势。
杯子白雾氤氲,遮了塞拉的眼,蒙上一层水汽。
下一秒,充满欣喜的眸子转为惊慌。
“你怎么又来这里?我告诉过你,这地方人多眼杂,泥一样脏,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神侍!”
塞拉迅速上前,揪住来人的袖子,将他扯往屏风与厚重的窗幔背后。
“姐姐……”扎克双眼明亮,如他浓金的卷发璀璨。
塞拉一时凝噎,她气不打一处,又舍不得磕碰眼前人,只好一掌拍去自己大腿。
“你能来,我很高兴。可是……这是什么?”
扎克举起怀里包裹,及时打断塞拉的话语。
“是念华酒馆的老板赠予的月饼,非常美味。姐姐,月饼你吃过么?”扎克兴致勃勃地把盒子搁到窗台,拆解布巾。
橙红的发丝勾往耳后,塞拉眼神闪烁,像忆起什么;再看扎克时,眸光变得柔软。
“团圆……”他们不约而同地轻声念出一词。
“十年啦,绿蚁。现今你已是’扎克‘,而我也从’胡蜂‘,成为’塞拉‘。”塞拉叹道。
她为眼前雌雄莫辨,相貌非凡的神侍整理衣襟。落手十分轻缓,眼中尽是怀念。
就着扎克的手,她咬下对方递来的月饼。
“好吃吗,姐姐?”
“好吃。”冰皮软糯,混着奶香馅料,虽不黏喉咙,却叫她声音愈加干涩,“我也就从客人那里讨过一回月饼。”
他们静默不语,仿若空气顺着月饼,悉数咽进肚中。
扎克并不比塞拉高多少,当他揽过塞拉,他们的头紧紧相贴。依偎着,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
尽管当年,凭借男性略宽的骨骼,扎克先一步被卖去奴隶市场。
“姐姐,念华酒馆缺一名驻唱。”
扎克单刀直入,他话间不留一点累赘,急切地想把塞拉拖出泥潭。
“我一直记得,你唱歌很好听。十年里,你的歌声常常出现在我梦里。若没有你,没有水妪之神,我无法活到今天。”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之于扎克最重要的人与物,塞拉和他如今的神明齐平。
感到怀中的身体一僵,半晌过去,扎克猛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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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出自宋代诗人苏轼的《留别廉守》
“嚼月”这个比喻真是太可爱辣!!
大家都喜欢吃什么月饼?
俺的家乡有云腿月饼,用宣威火腿制成的馅料可香可香!是甜咸口的,用来解馋最合适了。
第62章 牢笼
“……姐姐?”扎克的金眸微微瞪大。
他先是警惕地抿唇,再不发出任何声音。凝神屏息,用耳朵去观察四周动向。
然而,塞拉的古怪的神色,看着并不是有人闯进屋里。这使他打消了紧张,反倒有些困惑。
“姐姐,你……是如何想的?”扎克担忧地问。
他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塞拉不做声,垂着头。扎克无法看到她的眼睛,没法直视塞拉的内心。
窗口不大,外头余晖甚好,金光斜射窗台。扎卡沐浴在光辉下,那是属于白日的最后一点余温。
阴翳处,塞拉无声静立。她橙红的发丝如火、如朝阳、如屋外漫天金红的残阳。但此时此刻,像她整个人一般,暗淡无光。
“抱歉,扎克。”塞拉呼吸急促,“我没办法……我们已经不同往日了。”
扎克心如刀绞,他又何尝不知塞拉的心情。
“私下唱给你,好不好?我嗓子唱不出什么好歌,你想听什么,我去学一学,也就你不会嫌弃我啦!”
塞拉的气音抖得似落叶,有东西勾着她的唇角,扯出生硬的弧度。
“我知道,姐姐。”扎克明白一切。
顺着话头,扎克继续说下去:“后天我来找你,你可要再唱歌给我听。随便哼一哼也好,你的嗓子适合轻快的小曲儿。嘹亮的歌,咱们现在还没办法听。”
他不忍眼见塞拉把内心的伤口一寸寸撕给他瞧,里面不是鲜嫩的新肉,而是血淋淋的坑洼。
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扎克恼怒自己的唐突,同时为对方感到高兴。
因为塞拉只是回避,没有当即否决此事。
“姐姐,我等你。我从你眼里发现了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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