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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我觉得他不好相处,就渐渐不理他了。
    不过他挺厉害的,暑假过后,插班去了鹿山二中的初三,还考了第一名,进了尖子班,我奶奶就经常说我,我就更不喜欢他了。
    和他有交集,是在那年冬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外婆照例去海边遛弯儿,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我哥,大冬天的,他全身都湿透了,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嘴唇都冻乌青了。
    那一晚上,我听我奶奶说,才知道她在海边遛弯的时候,看到我哥的妈妈按着他的头,朝水里按,如果不是我奶奶,他差点都要淹死了。
    陆瑜还记得说到这里时,程芸声音都哽咽了。
    那时候,陆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住了,一口气咽不下去更吐不出来,难受得她都快要爆炸了。
    所以,孟慎言才那么惧怕水吧。
    在一个冬夜里,被自己的亲妈按到了水里,如果不是恰好有人经过,他现在或许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孟慎言的人。
    而,那样畏惧水的孟慎言,为了她,却一次又一次和自己的恐惧抗争,跳下泳池救她,又因为她,从十几米高的游轮上落进海里
    后来,在程芸的描述里,孟慎言十四岁到十八岁的那段人生,就犹如一副被划上了各种晦暗色泽的画卷,在陆瑜面前缓缓展开。
    那之后,程芸一家就会经常让孟慎言来家里吃饭,有时候老太太给程芸做点什么,也会给孟慎言准备一份。
    或许是有了邻居的帮衬,孟慎言的母亲更不太管他,成天酗酒,喝醉了就会用各种难听的话责骂开始责骂孟慎言,说是他毁了她的人生。
    即便如此,那年,孟慎言也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被鹿山二中高中部录取,再次进了尖子班。
    但是好景不长,孟慎言只读了半年多,一天晚上,他被动静吵醒,就看到他妈妈从六楼的窗户跳了下去,还没送到医院就没气儿了。
    那之后,孟慎言就退了学。
    他变得非常狂躁,甚至多次自残,想要放弃自己,后来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将孟慎言送去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孟慎言在精神病院待了一年多,因为药物干扰,他平和了许多,但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几乎不怎么说话。
    这其间一直是程芸她奶奶在支付他的治疗费。
    每次老太太看到他都忍不住哭,后来,孟慎言状况稳定了,老太太就将他接到了自己家里。
    他依然寡言,只有在老太太和程芸面前,才会偶尔说两句话。
    但有一天,他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好了起来,开始拼命学习,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考上了北城大学。
    虽然只是从程芸嘴里听说了孟慎言片面的人生,但陆瑜似乎已经看见了曾经一次次在绝望无助里挣扎的少年。
    他的人生,仿佛就在涉水而过。
    而他本身就是怕水的人。
    步步都惊险,步步都跌宕,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湮没,但是他依然走了过去,上了岸。
    陆瑜靠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脸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她很心疼孟慎言。
    相恋那一年,她隐约感觉到孟慎言的家境并不好,但孟慎言不说,她也从来不问。
    在她看来,谁家没有点创伤呢。
    完美的原生家庭,几乎是很难存在的。
    她也有。
    可对她而言,那算不得多大的事,她能摆脱,也能自己治愈自己,不沉湎往事,也不让往事过多干扰自己。
    但是孟慎言受到的创伤,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她和孟慎言经历了一样的事,她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
    每个人活在世上,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周围越来越静,陆瑜就一动不动靠在墙上,直到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她倏然抬起了眼。
    听着那沉稳又熟悉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上,她的心脏也跟着缩紧。
    直到三楼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她才站直了身体,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高跟鞋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响。
    才踏下几步楼梯,孟慎言提着一袋子日用品,正好拐过弯,看到站在上一层楼梯中途的陆瑜,他蓦地顿住了脚步,漆黑的目光投向她。
    陆瑜也顿住了步伐。
    望向站在平台之上的孟慎言。
    陆瑜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孟慎言微拧了下眉,喉骨轻轻攒动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陆瑜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忽然又快步往下迈,朝着他走去。
    最后几阶楼梯,她像是等不及了,直接朝着他跃了下去。
    孟慎言一惊。
    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陆瑜。
    手中的塑料袋砸在了地上,一瓶灌装瓶酒崩裂,酒液随着气泡噗噗噗地往外冒。
    可他们谁也没管。
    孟慎言抱紧了陆瑜的腰肢,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站稳,闻到了陆瑜身上淡淡的酒味,他轻声在陆瑜耳边问,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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