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已然明白了:工部侍郎的这个折子,就如同那颗石子,敲破了张家完好的窗。有人投石问路,其他人也会很快一拥而上。
陈苗苗笑着点头,递过去一碗酥酪:你还在吃药,不能吃茶,喏,吃这个吧。
不同于这边的其乐融融,张家暂时入住的宅邸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乌云。
这一日晚间,管家气喘吁吁地刚回到府里,张缈旁边的长随立刻来请他。待他一走进房内,屋内坐着的张缈立刻起身。
两个人同样期待地看着对方。然而四目相对之后,两人眼中的光不约而同地淡下了下去。早起就说过,张绘尝试面圣和见同僚,而管家就去打听其他的事宜,如有消息立刻互通有无。如今看来,却是大海捞针。
外头风又大起了,吹得屋内唯一的灯不断晃动。张缈正要说话,忽地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他和管家两人同时往外头看去。
熟悉的服饰出现在眼前,那日,张松也是这样被带走的。领头却是圣上身边的大内侍:张大人,圣上宣召。
张缈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十分平静,比张松当时的表现简直是天上地下。内侍却一声不吭,只是微笑着请他离开。
就在张缈跨出房门的那一刻,风乍起,屋内那盏残留的灯倏地熄灭了,周围骤然一片漆黑。
黑暗降临的时候,张缈的脚顿了一下,迎着风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去。
张缈被圣上宣召后也没回去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又观望了两天,圣驾已经重新启程了,张家三人都仍旧没有回去。众人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这一日的小朝会上,一位御史又递上了一个弹劾张绘门生强占民宅的折子,圣上依旧留中不发。这一日后众人打听圣上也没让张阁老自辩,众人仿佛闻着肉味儿的苍蝇,三日之后,就有好几个人上折子弹劾张绘。
开始还只有张绘,后头就连张缈,张氏的族人、门生等都遭到了弹劾。当圣驾快到江南时,弹劾的折子仿佛雪花般。而此时,一个说法在官员中传开来:据传,那伙贼匪是张家买通来对陈家杀人灭口的。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引起了无限遐想。但是无论怎么试探,陈家姐弟也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圣上在朝会上亲口说张缈涉嫌谋害官员,革职入狱查办后,众人才惊觉这事恐怕是真的。就在圣驾到了江南后,微服出访的那日,他点了前三甲与其一道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方,回去的时候,圣上手中难得拿了一个小包袱。
就在众人猜测圣上是不是给太后皇后带的东西时,次日的朝会取消,圣上接连传了许多重臣。接下来的一个月,抓人、革职、查案、辩驳等等各种事情轮番上阵。就连在江南耕耘多年的布政使也倒台了。
而当张绘下狱的那日,圣上在朝会上大发雷霆,细数张绘各种罪行,首当其冲就是结党贪腐。而在朝会过后,一个说法传扬开来,说是陈家姐弟在到了江南归置的时候,无意中从带来的书籍里,发现了一个账本。
这个消息并没有人否认,还有人悄悄去向几位重臣求证,随后传得更加一板一眼。待到圣上定罪的圣旨颁布,张缈和其子确有谋害同僚的罪名。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难怪那日榜眼会遇袭,原来张家是想要灭口啊。
张绘下狱后的第九十一天,圣上赐了他三尺白绫,留了他一个全身。张缈和张松斩监候,不得赦免。张家女眷幼童没入掖庭,族人也流放的流放,党羽入刑的入刑。权倾朝野二十余年的张家就这样轰然倒台,连带着朝中,也空出了许多的位置。
而这一切初定,已经是秋天了。张缈和张松行刑的那一日,陈苗苗和陈岩在城外的寺庙里,红着眼上了一柱香。松烟袅袅升起,日暮的钟声响起,林间的鸟儿展翅飞起,夕阳红得仿佛鲜血一样。
伴随着一声声钟声,他们跨出寺庙大门时,在外等候许久的江楚回过头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他身上的白衣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陈岩低下头说了一句:我先上车了。说完他快步经过江楚身边,真个动作麻利地上了车。
江楚走过来,朝她伸出手:回家?
陈苗苗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的手上,将手搁在了他的掌心,眼角扬起了今日第一个笑:好,回家。今日我们吃锅子!
次年的春日,姐姐食肆在短暂歇业重新装潢后,重新开业。陈苗苗用这一年的利润,盘下了旁边的店,中间的墙打了,两间合并成了一间。
当鞭炮声响完之后,众人涌入了店里。
店里左边仍旧是之前的方便面和粉丝粉条之类的柜架,还摆了一长条一长条的高桌圆凳,提供免费开水,可供人就在这里坐着吃。若是要煮,那就要付一文钱的柴火费,当然,煮的还可以加蛋和其他菜等,各有利弊。
调料和脱水蔬菜等也放了个柜架,可以自行挑选。难能可贵的就是在一个角落,专门辟出了一块,是素食调料。大家看到都表示不解,直到佛诞日,店里人络绎不绝,众人这才发现了陈苗苗的远见。
而店的右边,放了许多的柜架。如果是晴空书院的人来看到,立刻便能认出来,这不就是小卖部吗?没错,陈苗苗并没有打算在京城里面开酒楼食肆,但是小卖部她还是想要开的,这都是零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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