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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把烤羊肉串端上了桌,赵时休刚拿起一串,就听见陈岩叫十号,他正是十号。他只得匆匆放下羊肉串,一步三回头地叮嘱一定要给他留点儿,他马上就回来。
    尽管惦记着羊肉串,但是赵时休进门后,门在身后阖上的那一瞬,他不知不觉地摒住了呼吸。
    屋内早已亮起了灯,比往日里更显得明亮,映得里头如同白昼一般。画一排排地挂起来,灯光映照下,仿佛是一幅幅名家名作般,吸引着人一探究竟。
    就在赵时休下意识地想要往画走去的时候,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先看画,每一蝠画都有编号,你可记下你觉得好的。
    赵时休唬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江楚坐在角落里。他忙揖了一礼,口中恭敬地喊了一声江夫子。
    江楚淡淡应了一声,继续说下去:看完你再过来,写下你觉得好的三幅画,不可重复。
    若是我赵时休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开了口,反应过来时他立刻及时住口,心中暗骂自己: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他刚想转身,就听见面前的人开了口:若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必拘礼,只管问便是。
    赵时休悄悄瞄了一眼,见江楚虽然依旧冷冰冰的,但十分平静,好似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大着胆子问道:若是我觉得自己的好,能选取我自己的吗?
    话刚出口,赵时休就有些后悔了。刚才就算是随意编一句话也好啊,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太直白了,江夫子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他又偷偷看了江楚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句再找补一下,忽听得对面的人开口:尽心而作,为何不可取?
    赵时休一时之间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偷看。面前的江楚,眼中即使映着灯光,也丝毫没有减却半分面上的冰冷。似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江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加了一句:每人只有半刻钟。
    赵时休回过神来,走向了画作,胸中还是汹涌澎湃。自启蒙开始,长辈师尊们告诉自己的就是要谦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似乎藏锋与藏拙才是正常之道。他小时也不解,但是周围人均如此,他也就随波逐流地往这边靠。小时他爱画也爱数,却被父亲常说他天资不够聪颖,该多放些心思在学问上。故而这些便搁浅了,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久了,也觉得自己就平平了。
    上次比试的时候,自己看到陈岩小小年纪便有那般身手,为他高兴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失落。若是自己坚持下来,是不是也能在画和数上有些心得?所以他才鼓起勇气参加了这回的比试,就当全自己一个念想后就彻底放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师长告诉他,自己既然用尽了心血,为什么不能认可呢?术业有专攻,他并不比任何人差啊!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呢?要说其他人比自己好,自己也得亲眼见到才能心服口服。赵时休心绪平复下来,开始一一仔细地看了起来。越是看,他的目光越是明亮起来。
    江楚喊出时间到的时候,赵时休已经立在了他的面前,十分郑重地写下了三个号码,恭敬地冲江楚鞠了一躬:江夫子,多谢今日点拨!说完,他大踏步地走向门口,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看见天边的晚霞似锦,他的嘴咧开来,快步走向自己那桌:羊肉串你们给我留下没有?
    郑立询瞧见他出来,作势拿起羊肉串要藏到身后。赵时休动作更快,从他手中夺下两串。咬下的第一口,牙齿划开烤得有些筋道的外层,里头仍旧鲜嫩,油脂溢了出来,独特的羊肉味被表面的安息茴香一中和,在口中激荡开来,只觉满口肉香。
    又是一位学子被请了进来。厨房帘子后头,立了许久的陈苗苗看了一眼帘子下头露出的那半截玄色衣角,转身从厨房的小门出去了。看着满院子里那年轻的脸庞,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己寻他帮这个忙,还真是没有寻错人。难怪大不了几岁,却能成为夫子,不对,是大人。刚他那句话,说得连她的心也跟着激动了几分。
    日薄西山的时候,最后一位评议的学子也出来了。室内通往院中的门也打开了,陈苗苗立在其中:如今前两轮的评议已结束,接下来进行第三轮,由黄老先生、谢先生和江夫子进行评议,请三位落座。
    黄老先生、谢维和江楚依次走了出来,在刚刚才设好的三张椅子上坐下。每个人还发了一个小木板和两张纸,还给了陈苗苗自制的炭笔。黄老先生笑道:这倒是方便记。那便开始吧。
    陈苗苗冲陈岩点点头。陈语便领着过来帮忙的赵时休郑立询他们几位的书童,按照次序,一人托着一幅画走了出来,立在了三位先生面前三尺远的地方。
    院子里面已经支起了灯,几位书童站的位置上方,正悬着两盏最大的灯,将画上的细节处都照得分明。每一张画都停留片刻,三人均点头便换下一幅。
    本来喧闹的后院,这会儿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牢牢地盯着每一张画。方才虽然看过一遍,这会儿拿出来时,大家的心仍旧不约而同地提起来。大约八成的人都参与了比试,当自己的画出现时,那人都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脊背,先是看一眼当中三位的面色,再不着痕迹地看看周围人的神色,心中七上八下:这三位到底觉得如何啊?其他的人方才有没有选我的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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