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津皖偶尔去上培训课,回来找他问题,他提笔写字,懒懒的,讲完就忘,下次她再来,索性把笔记本给她。
他开始做笔记,写课外习题,连从来不背的课文也被他一遍遍默在笔记本上。
太冷,有人买了章鱼小丸子来,分给周边同学,陶静安晾了会儿才送进嘴里,仍然被烫得不停用手扇风。他看了会儿,见她终于缓过去,莫名就笑了。
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怕冷,耳朵总冻得红红的,先前坐在风口,他建议老师按周换位置,总算好了点儿,她穿得不少,却还是被冻得轻微感冒。
一直到期末考前才好彻底,他暗暗放下心来,隔天又见她跑图书馆。图书馆不比教室,去的人少,压根不开暖气。她不断地喝热水,又坐去台阶上看书,脑袋往墙上一靠,开始小憩。
他皱眉,再次跑去门口跟老师商量,暖气这才开了。他坐回去,感受到温度在渐渐上升,陶静安的脑袋里大概有一个计时器,十五分钟一过,她就自动醒来。他低下头写题,余光见她进了书架间,不久后门口传来扫描条码的声音,等人走了,他起身过去,扯了个理由跟老师要来了她的书单。
雪断断续续下了几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地上仍是湿的。原本约好一起去朋友家吃饭,沈西淮要他们先走,在门口站了会儿,见陶静安跟她的同桌一块出来,手里拿了试卷,边走边讨论。她脸微微皱着,似乎考得不太满意。
两人在门口分开,陶静安意外地没去乘公交,戴上耳机踏着雪水往外走,三个路口后,进了趟超市,又两个路口,拐进旁边的小巷子。
手机响了好几遍,沈西淮统统按掉,他默默在路牙上站了会儿,最终贴墙过去,微微探出头。
陶静安买了两根火腿,正隔着一道铁门喂一只狗。狗叫果果,陶静安喊了好几遍,告诉她学习太忙,没法常来看她。
陶静安就近乘上了公交,沈西淮坐上出租时心跳得很快,脑袋被某种情绪占满,短短的十分钟,他纠结了无数次要不要让司机掉头。最终下了车,见陶静安拐进巷子消失不见。
寒假正式开始了。
从图书馆借来的那一摞书堆在床头,他看厚厚一本世界电影史,看卢米埃尔兄弟,看布努埃尔。时间过得很慢,沈西桐拽他出门,他觉得没意思,继续埋头看书。
他在纸上写单词,stalker,humiliate,然后反复写一个想,再用力划掉,下一刻起身,边穿衣服边往外跑。
他骑那辆山地,故意没用导航,在半途被绕晕,原路返回,去同一家超市买火腿,喂给果果。隔天再去,第三天依然,他更希望自己一直迷路下去,但同样的路走得多了,总有一次是对的。
他看见巷子两边的枯枝败叶,车轮缓慢碾上去,有流畅的声音传出来,他脚点地,在围墙外停下。
手指是冷的,钢琴却是轻快的,带着点烫意,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喊一句静安,琴音停下,紧跟着是一阵狗吠。
几乎是落荒而逃。
心狂跳不止,一口气骑回家,全身都热了起来,甚至在发烫。他找出手机,耳机塞进耳朵,仍然是那段钢琴,久石让的《Summer》,轻快的,带着点烫意,然后是一阵狗吠。沈西淮笑了起来。
第84章
沈西淮搬去了凌霄路8号。
床头柜上那摞书赶在开学前囫囵看完,纷扬的雪也跟着停了。
图书馆里照旧冷,几乎看不见人。他主动把书按照索引号码放回书架,离开前脚步一顿,又折了回去。
同一本世界电影史有三本,并列放着,他将另外两本抽出来,书页间有不易察觉的间隙,翻开一看,有东西应声而落。
是枚半透明的书签,干燥的银杏树叶夹在中间,旁边一行小字,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再去翻其他的,索性将同样的书再借一遍。所有书签按照编号顺序摆下来,凑成半首博尔赫斯的诗。
借阅室里的书数以万计,他开始一本本去翻,一天一个书架,仿佛大海捞针。原本不抱期望,却又意外翻出几枚新的来。
新学期作业翻倍,他不再频繁地跑排练室,在教室埋头写,偶尔抬头看一眼,陶静安的状态不外乎几种,低头看书,和同桌讨论题目,微仰着头喝水。
她头发长了,又束成高高的马尾,侧头将带来的早餐分给同桌时,柔和的脖颈线条在光线里变得异常清晰。
温度逐渐攀升,期中考试结束,稳定不变的成绩令人烦躁。朋友们调侃他万年老二,沈西桐时不时喊他二哥,他在纸上写考试宣言,啪一声贴在书桌前,抬头就能看见。
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参加校运动会,和朋友一起过生日,周末跑唱片行。
晚上在桌前看书,又下意识去默写那首诗,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问题超纲,他仍然在下面写出答案,简单粗暴的一个单词,Wait。
等到毕业就好了。
等一毕业,陶静安就不需要总是埋头写作业,也不会无时无刻塞着耳机。
她大概在听英语,或许也听别的。他原本没想过要弄懂这个问题,直到那天吃完午饭回来,发现整个教室只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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