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难平的波本险些气死。
他的挚友好似看到了他心头乱烧的怒火,虽不方便直言宽慰,但语气好歹温柔了一点点:“睡吧。”
波本勉强点头。
只不过,他回房间后还是不打算立即休息。
在外即使没有白兰地在附近碍事,他仍觉得四周藏着一双眼睛,在隐蔽之处盯着他们,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可私下联系又是必要的,降谷零只能选择夜间独处时,通过邮件跟友人联络,根据以往的经验,有阿古帮忙,这样应当最安全。
波本跟千穆一起上楼,在要分开时,后者忽然用寻常语气对他道:“波本前辈,别忘了我的提醒,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有事也白天再说。”
“好。”
波本应得正常,将生疏的度把握得极好,之后各回各房间。
房门关上,在灯光未亮的黑暗中,金发男人眼里跳动着异色,后背抵住门扉,一点冰冷缓慢渗入骨缝,像寒风吹过汗水未干的背脊那般清凉。
千穆强调了三次,叫他回房间就赶紧休息。
内容没有问题,旁人即使听到也不会多想,降谷零回味过来,却是落下了冷汗。
千穆不可能想不到他会尝试用手机联系他,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只差几分钟就真的这么做了。
千穆反复暗示,有事明天再说,不要忘记,不要耽误——是不是想告诉他,原以为安全的联络方式……如今已不再安全?
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降谷零无声握紧拳,片刻后才抬起一只手臂,晦暗不明的神色在灯开之后褪得干净,仿佛无事发生。
为了两人的安全,他不能冒险。
一夜清静。
除了精神奕奕的格兰多纳,其他两人各有心事,以至于都没睡好。
波本充满黑深残的脑补暂且不提,白兰地被白天与夜晚的巨大落差弄得很懵,今天就是他三十三年来最迷茫的一天。
一觉醒来,昨晚直捣内心的恐怖仿佛是幻觉。
是的,白兰地知道格兰多纳骨子里的狂傲,这个新人并不好相与,但他平时的伪装做得好,很擅长待人接物,再挑剔的前辈也不得不承认,和这么一个实力强且会做人的搭档出任务,是件十分舒心的事。
经过传授报销经验和晚饭时间的欢声笑语,白兰地几乎要忘了新人藏得极深的疯狂一面,而深夜的惊吓又让他想了起来,以至于一整晚噩梦连连。
醒了以后,他隐蔽在角落,观察红发新人的眼神小心翼翼。
“白兰地前辈,早啊。”
被一下从厨房门后揪出来的白兰地:“啊、啊?嗯……早。”
“早上好,波本前辈,昨晚休息得好吗?”
波本也是试图无声靠近,结果刚过来就被发现的,可这个卧底心理素质绝佳,硬是表演得从容:“嗯——挺好的。”
“早餐我参考自己的食量做好了三人份,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准备一些。”
睡衣变回白色修身风衣,在身前围了一条米黄色格纹围裙,光火放下锅铲的格兰多纳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拂面,他又变回了那个礼貌的、谦逊的、被使唤去做饭也无怨言的贴心小弟。
波本和白兰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心咯噔。
波本原本打算自己做早饭,与厨艺惨遭昔日死活不肯握菜刀的小伙伴打击的胜负心无关,他始终挂记着病人不能劳累,有活自己干。
结果早上出了点小意外,他破天荒地起晚了半个小时,急匆匆下来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
“碗碟有些多,我一次性拿不完,既然你们过来了,能麻烦你们把自己的份端过去吗?”
“哦,当然。”
波本非常不习惯突然跟他客气起来的小伙伴,心里更毛了,脸上偏还要保持冷淡,表面只是进厨房端自己的餐盘,凶险程度不亚于主动踏入刀山火海。
他义无反顾迈步进去了。
他成功了——指在小伙伴猩红双眸的注视下,顺利挪步到料理台前,摸到了满满当当的餐盘。
波本不知为何松了半口气。
他稍微用力,把餐盘端起——
“波本前辈。”
“……?!”
小伙伴似是无意地关心道:“我看到,你好像有黑眼圈了呢,果然昨晚还是没睡好?”
波本及时稳住双手,保住了自己的早餐。
他深信睡足了八小时的自己不可能有黑眼圈,没错,千穆的这句话肯定又是重要的暗示——他是在问他,昨晚有没有冒险给自己发信息?
“没有。”波本一口咬定,“我的睡眠质量非常好,黑眼圈……啧,格兰多纳,你看错了。”
“啊,实在很抱歉。”
“无所谓。”
波本硬邦邦地说完,端着早餐冷酷离去,他由衷感谢源于友情的默契和自己的肤色。
下一个,轮到白兰地。
白兰地浑身一紧。
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自己为何会对特定状态下的格兰多纳心生敬畏,此时此刻也很没道理,格兰多纳一道娴静的目光扫来,身为大前辈的他竟突然思维打架,想往前冲,又想往后缩。
白兰地:“???”
不可理喻的畏缩让他大为恼怒,心中狂吼老子的脚!快给老子动!
昨天那个没出息的家伙绝对不是白井升本人,刹那间身形比Gin大人更威严高大的格兰多纳更是错觉,他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