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监护人耐心地端着碗,似乎并不介意她犹豫多久。
“……”
“……谢谢。”
不管怎样,接受未来监护人的好意是基本都礼貌,而且她也没有拒绝的立场,所以——
宫野志保缓慢伸手,从红发青年手中接过了温热的小碗。
“可是……我要洗漱之后才能吃。”
“那把碗在旁边放一放吧,起得来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不——谢谢,我自己可以。”
将生硬的语气勉强掰得委婉一些,宫野志保自己下床,本想低头寻找拖鞋,但双腿刚刚垂下,拖鞋就已经到了脚边。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拖着已经轻快多了的身体,迅速躲进了卫生间。
从青年手里接过碗时,她闻到了不是消毒水味,也不是梨子甜香的另一股味道。
像是某种格外清凉的药物,涂抹在没有露出来的手上……即使应该已经散了很久,被厚厚的手套罩着,还是留下了有些刺鼻的气息。
那个人,是在给她做早餐时,不小心被烫到了吗?烫得好像……还不轻。
宫野志保心情莫名有点复杂。
这次的监护人有必要这么“牺牲”吗,对一个只是工具的小孩子用心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冷漠地想着,宫野志保在卫生间踌躇了片刻,还是乖乖出去,坐在床头,把彻底变温的小碗重新端起来。
混着梨肉的汤汁只吃了一小口,小女孩面上的冷淡表情禁不住一僵,眼睛都在这时睁圆。
——太……也太甜了!!!
把梨肉蒸烂弄成汤这种做法,在岛国极其少见,还要往里额外加这么多的糖,宫野志保从来没吃过这么奇怪的早餐。
更别说糖似乎还加多了,这一口下去,她被甜得小脸皱巴巴,当下就不想再吃。
“不好吃吗?”
托腮看着她的红发青年注意到,及时问道。
宫野志保微顿,脑中的念头转过了好几道,最后想起了青年藏在手套下的烫伤,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挺好吃的。”
是实话,这碗怪异的梨子汤,除了甜得过头这一点,其他都还算完美。
红发青年轻笑出声,再度看透小女孩的心思,却用的是温柔的口吻:“如果第一口感觉太甜,就用勺子搅拌一下再吃。”
“……”
宫野志保在否认不甜和微微颤抖不说话中间徘徊了几秒,鬼使神差地哪个都没选。
大抵是残留病毒的影响,她竟是赌气般想着“难道搅了就有用吗”,捏起勺子在碗中一阵搅拌。
期间捣烂了多少梨肉姑且不提,当她重新舀起一勺汤汁送进口中,带着挑剔的心情抿了抿——表情又有了些微的变化。
“怎么样?”红发青年似是特别关心她的反应,从那双红瞳中流露出的是期待,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我猜测是冰糖化掉后没有搅匀,你刚好舀到最甜的地方了,现在搅拌均匀之后,还会甜吗?”
“嗯……现在刚好合适。”
“是吗?那就好。”
红发青年有点高兴,似乎还松了口气。
宫野志保慢吞吞地吃着这份——特别到估计永生难忘的早餐。
没有紧张与危机感的刺激,她恢复了往常的冷静,终于可以理智地评判眼前的新监护人。
——怪人。果然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第一印象是个外表温和,内里大概掌控欲极强的危险角色,结果……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梨子汤疯狂搅拌之后,反而变得更甜了好吗!
这碗汤明显回过锅,第一次蒸时梨肉已是半烂,第二次加热就成了八分烂,梨肉里的果糖一点不剩的融进了汤里,根本是甜上加甜。
宫野志保没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因为她想到了,这个男人在什么情况才会把做好的梨子汤放到凉,等到清晨的起床时间再重新加热。
虽然很甜,但没到腻死人的程度,还可以吃。
宫野志保将早餐一点一点全吃了,吃完才发现干涩的喉咙舒服了很多,胸口也暖呼呼的,一点也不闷了。
红发青年一直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中,始终没有让小女孩焦灼难熬的冰冷审视,仿佛只是长辈看着生病的晚辈,仅仅为了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是否安全。
宫野志保把碗放好,十分自觉地回看向他。
感到失落,感到一丝不舍,感到如释重负……怎么都无所谓。
她知道状似温馨的家庭剧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进入的才是正题。
不出所料。
红发青年略微起身,侧坐到了她的床边,他平静的赤眸离她不自禁颤动起来的蓝色瞳孔更近。
他的身上,出现了不甘沉寂的、即将残暴撕碎牢笼的捕食者的气息。
这个时候,宫野志保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猎物”,并为之恐惧。
但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会倏然醒悟,从来没有什么“猎物”,她是被一个人护在身后的小猫崽,他离开后,她才慌张地抖落掉不慎沾上毛发的一丁点雨水,呆呆仰望阴雨过后终于出现的晴天。
“宫野志保,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很遗憾,现在才有机会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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