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竟至此才发觉。只是下面官吏从不敢置喙此事,全因这些账簿流水往日皆出自,秦国公又叩了重重一个头,皆出自顾相之手。
听见秦国公说这些,燕帝也不禁咂了咂嘴。
既是三部合查,便由三部主理此事即可,秦国公一大把年纪,不必再去搅合这些。
自上次光州之事,燕帝就注意到顾珩在朝中的微妙局面,但是没有办法,大燕得靠顾珩,他燕帝也得靠着顾珩。
至于这几亩田、几亩地,燕帝不放在心上。
秦国公见燕帝不为所动,便又咬了咬后槽牙,只见他眼眶通红,颤颤地开口:臣深知顾相得陛下宠信,也不愿做此等揣测猜想,只是皇陵已在去年年末动土,恰逢此次会审,纪事监着人调查,才察觉这皇陵将开了一个枯山脚,但已无后续银两可用。
此事事关大燕国祚气数,且是由顾相一手操持的,因此臣斗胆请陛下圣裁啊
听见国祚气数四字,燕帝不免神色一凛。
旁人不知,他自己最清楚,他是最惜命的,为了让顾珩给他研制万年丹,便是万两金银入药也是使得的。
燕帝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秦国公啊,此事除了你与朕,可还有谁知道?
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议。除了几部之人零星觅得点味,便再没有了。
秦国公这话说的巧,现在大燕内外朝务皆是顾珩一手在抓,无论是哪一块出了什么事,大家都知道是顾珩出了事。
燕帝点了点头,挥挥手:你先下去吧,此事你们也不用停,继续查下去便是,给顾相一个清白。
临了,燕帝想了想,又叫住他,嘱咐了一句:此事,不可在朝堂提及。
燕帝怕这事触怒顾珩,更怕顾珩一怒,波及到自己。
秦国公离开行宫,一刻也没多留,当即连夜折往燕都,向燕都北街的平康茶馆径直去了。
茶馆二层的青庐私室内,秦国公跪在梅花雪山屏风前,向屏风后那位贵人汇报。
是我无能,今日面见陛下,陛下竟还是无动于衷,仅仅是嘱咐了我一句不要声张,照规矩查便是。可是照规矩查,怎么能查出
屏风后那人轻笑了一声,将一枚白子落在面前的棋盘上:秦国公糊涂了。之前我教你的话,你今日说了几分?
今日我已按您所说,点到了国祚气数上,然陛下神色虽有变,但也只是细微而已。秦国公低眉对答,拿捏着分寸。
那人缓缓捻起一枚黑子:国公啊国公,你还是不懂咱们的陛下啊。
秦国公愣了愣,迟缓地抬起头,望向那道神秘的屏风。
屏风后的那人又道:照你说,咱们陛下最崇信的是什么?
秦国公闻言一滞,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顾珩嘴里的长命百岁,还有就是这天下的娇莺。
不错,此事的确是不能扳倒顾珩的。但是,我们要做的,是给陛下心中,扎下一根刺。
那人将那枚黑子放在手心把玩,续又道,由着这根刺在陛下心里长,由着它溃烂,届时即便咱们不动手,陛下也要亲自将这根刺□□。
您的意思是秦国公抬起头。
那枚黑子落下,胜局已定。
既然照常查,查不出来。那不如咱们就帮他一把。国公年纪大了,回去等消息吧。不出一月,咱们还会再见的。那人声色沉郁,帷幄之中似乎另有所图。
往日在国公府中,秦观月将自己的满身风姿藏匿在顺从乖巧的外表下,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听话的香姬,可以任人戏弄,无人在意她的颜面与尊严。
直到进了这燕宫,在重重险境下,秦观月身后无所依靠,只能以自己这身皮囊为诱饵,为自己谋得一方天地。
玉莲池旁建有一处供人休息的偏阁。
这偏阁虽不似寝殿华贵,但该有的设施亦一应俱全。
偏阁内设有一块极高的屏风,屏风上晾着两人湿漉漉滴着水的外裳,下面燃着的火炉,是顾珩从湖边捡了柴火,亲手点上的。
秦观月躺在偏阁内榻上,榻上的被衾是她昨日特意让墨隐来换好的,她的里衣仍有些潮的。
她望着顾珩的侧影,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性地看着着他。
此刻他的侧脸在灼烁的火光下棱角分明,即便他褪去了外面的那件雪袍,也仍然自成清冷无端的气质。
秦观月倒是没想到,顾珩这样不沾尘埃的贵人,竟还会自己生火。
他此刻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孤傲自持,那一双幽沉的眸子似乎不起任何波澜。
与方才在玉莲池中那般呼吸急促、险些失控的模样截然不同。
秦观月还是喜欢看他刚才的模样。
丞相,我有些冷。秦观月像只小蛇般从艳红的被衾中钻了出来。
第25章 (二合一)
顾珩将一根木柴添入火炉中,那枚玉珠坠子抵在他的掌中,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温润。
他还是拒绝不了秦观月,正如此刻,他也无法直视这枚玉珠,以及玉珠上淡淡的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