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他们结婚不舒服,还是为了你爸给她花钱?”
“我讨厌他们这么秀恩爱,也替我妈觉得不平衡。”姚望迟疑了一下,说:“还有,小柔找我装修茶室的时候,对我态度……是不一样的。也许你会说我自作多情……总之我知道我应该不在乎。我也不应该干涉我爸再婚。可我心里就是很难受。我甚至也很讨厌现在的我自己……”
谭丽莎打断他:“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换了我也一样的。”
姚望怔住了:“真的吗?”
“真的。我跟我前男友分手的时候就是这样。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也是我提出的分手,当时我还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结果,”谭丽莎苦笑,“人家如释重负。这件事我想起来就不爽。直到后来有天我又遇到他,他有点很想复合,我感觉才好了点。然后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分手时那么难受。”
“为什么呢?是留恋吗?”
谭丽莎摇头:“不,不是留恋。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时付出了很多。他们家是老北京,特别事儿多,我处处对他迁就体贴。我觉得,我就是一条狗,要走了,他也应该有点舍不得。他那种毫不留恋的样子,把我这个人都彻底否定了。我觉得自己没有魅力,还觉得自己很蠢。人家那么不喜欢我,我都没看出来。最可气的是,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那我以前那些委屈是图什么呢?”
姚望吃惊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话都被她说了出来。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其实,看到她对父亲妩媚的笑时,他心里那个小仙女一般的高贵女神就消失了。甚至从那之后,他觉得她都没有以前看起来那么漂亮了。
可她对他毫不顾忌的样子还是狠狠地伤了他。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乎,她不过是个长得漂亮的拜金女郎。他控制不住自己在乎,对自己就越发不满意。
现在他恍然大悟。莎莎说得对——我就是一条狗,你这样对我,未免也太无情。你就这样踩着我嫁给我父亲,还要大张旗鼓地举办婚礼。甚至连一句解释和道歉都没有。我对你的付出,在你眼里就那么一钱不值吗?
谭丽莎这番话也没有对别人说过,此刻一吐为快,痛快了不少。看姚望一脸呆滞,自觉可能有些激动了,就尬笑着说:“你看,我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温和。是不是吓到你了?”
姚望看着她,说:“没有。我只是觉得……”
他停住了。她觉得他目光里似乎有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好像是留恋,带着点温柔,还有一丝羞涩。
“莎莎,”他轻轻叫她的名字,“其实我这些天一直想跟你说……”
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他是不是终于发现了我的好?
“最近这段时间,就……幸亏还有你。”他局促不安地补了一句:“我是说,有你这么个朋友,我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
满腔的期待落了回去,比以前跌得更低。“还有你”就够备胎的了,还要再强调一下“朋友”。倒没说哥们。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总之都是在友谊的金光大道上。
那个自卑的矜持的小人儿又回来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是吗,那就好。”
工作救了她,同事过来找她,有事情要她处理。她跟着同事出去了。姚望留在办公室里,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操之过急,突然吐露心声,她会不会被吓了一跳啊。
谭丽莎下了班就直奔Chris的店,她要去买衣服,把今天的烦恼冲刷干净。一次又一次,怎么总还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吸取教训好不好?别再妄想了好不好?
Chris还是那么敬业,积极地帮她挑衣服,又偷偷告诉她旁边有一家店的包便宜又大方,可以搭配起来。
谭丽莎在间隙时问他:“你新工作找好了吗?”
“还在看。有个淘宝店招我去做客服,卖护肤品的。不行就先干着。”
谭丽莎瞪大了眼睛:“你愿意去淘宝店做客服?”
Chris有些不好意思:“工作不好找。我也想接触一下电商。”
其实他是在粉饰太平。找工作非常不顺利。电商冲击下实体店普遍生意不好,很多店铺都在考虑撤店。他的学历太低,虽说只是个店员,但很多店的柜员起码要高中学历,有些大牌店的柜员甚至要大专以上。Chris的县城职高被默认为初中毕业,在中高档商场里的正经店里做柜员,对他来说已经很理想了。
Chris天生对时尚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和天赋,虽然是小地方人,却总是勇追潮流。他给自己起了英文名,穿衣做事都很讲究,在顾客面前常常忘我地发表时尚见解。
有才华的人往往就是这样有点小个性,可因为他出身低微,在别人眼里,就犯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罪。业绩好更是遭人嫉恨——“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一天到晚拽得那样儿!”
前阵子上面过来个经理巡店,看他不错,夸了几句,又去跟店长要了他的简历。可一看他学历低,经理那点提拔的心就又作罢了。
他们是连锁店,目前的店长没有什么大错误,业绩也还行。贸然提拔一个初中生,以后的业绩不好,就会怨到自己头上。大机构里,经常是一动不如一静。
经理走了,店长心里却种下了祸根。Chris是个威胁,必须找机会把他扫地出门。吹毛求疵抓点把柄不难,很快Chris就面临两个选择:自己写辞职报告,拿到当月工资奖金。或者被店长以违规为由,灰头土脸被开掉,奖金也扣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