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欢死时都没有人救过宁欢,他为什么要救对面这两人?
这女孩救过他又如何?千年前的他救过多少人,可这些人有一个念着他的恩,去救救业怀和宁欢吗?
——没有。
所以宁欢死在了夜晚的长街上。
业怀被砍掉了头。
他变得一无所有。
所以……他不会出手,也无心出手。
就这样,他放任了那个女孩和小娃娃被厉鬼拖走,一路拖到万人坑。
万人坑经过他方才的清扫,底下已经没有尸骨了,只有不时闪过火光的雷阵,看上去怪异又恐怖。
而那女孩看到这一幕,开始剧烈地挣扎着。她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妹妹,一只手在周围胡乱地抓着。可惜沙地附近没有可以借力的花草树木,她只抓起了一把把的黄沙,然后沙土顺着指缝滑落,像是她消失的希望。
她的脸因为恐惧着急涨红,又因为绝望变成惨白……
地下的东西是什么她不认识,她只知道那不时有电光闪过的圆盘躺上去一定很疼……而她没有办法救自己,就只能无力地抱紧了怀中的妹妹,朝着下方滚去。
然而……
就在她被厉鬼拖到坑边,推下去的一刻,一只惨白带伤的手突然出现,拉住了她。
她的衣服一紧,拖着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压力。
她看不到身后,只能听到有人问她:“你娘没事?”
她呆了片刻,忽然对着下方的圆盘发出凄惨的哭声,像是被吓傻了一般,放声喊着:“娘没事!她被救下来了……”
“那就回家去吧……”
有人对她如此说着,将她扔到了身后,正巧轻轻地落在了那赶过来的伪龙怀中。
而抱着孩子的伪龙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很难理解眼前这一幕。
宿枝也不需要他理解。
宿枝就背对着圆阵,正对着他,双腿盘起,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无力地垂放,面上的表情是伪龙看不懂的复杂。
他似乎是累了,似乎是困了,亦或者是看透了什么,清醒的悲惨着。
而他没有去看那伪龙复杂的目光,只盯着那两个小孩,像是彻底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要做什么了……
他想,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报复,却会因为孩子的哭声而停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拉住了那孩子……
不过……他在那两个孩子掉下去的时候忍不住想,他厌恶对宁欢见死不救的人,因为这点恨上了那些人,所以想将那些人拖回来杀了。只是如此一想,他要是也学那些人见死不救,他又与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他咽下了嘴里的苦涩滋味。
他不能否认,他已经变了。可纵然是恨得,纵然是怨的,他还是忘不了林青的质问,季庭生的信任,长公主的付出。他到底是做不成不像宿枝的人。纵然话说得狠毒,事做得偏激,他也不想成为他看不起的那些人……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如果他真的变成了那种人,那是对长公主的羞辱,也是对自己的羞辱。
所以他曾想过无数次,如果……宁英死的那时,有人救救她就好了……而今,他救了这两个人,是全了自己的念想,还是断了自己的念想,他算不出来了。
不过原谅的事是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在地下对着业怀头颅的那些年,他的心神已经被熬空了。可要说真的不管不顾,为了自己能报复到一千年前的人,不顾如今这些无辜之人……他又做不出来。
那应该怎么办,又应该怎么做?
他为何这般优柔寡断?他什么时候成了一个什么事都做不到的废物?
纵然拿着一身神力,可找不到可以施展的方向,这身神力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他后退对不起宁英业怀,上前又无法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方向到底在哪里,他又该如何对上业怀和宁英的眼睛,告诉他们,他只是个优柔寡断的失败者……
这么一想,宿枝突然觉得很累,很疲惫,他不敢去想业怀知道这件事的表情,也不想放过那些害了业怀的人,可他找瑜喜不到两全的办法,就带着说不出的不甘,朝着下方倒去。
在这一刻,他想,他若是在这里不能看着那姐妹在自己面前死去,他又能去看什么。还不如被雷打打,清醒清醒……
只是在落下去的那一刻,一只手拉住了他。他睁开眼睛,越过遮挡左眼的黑发,看向上面的男人。
那条伪龙过来做什么……
宿枝有些烦躁,便皱起了眉头,可不等宿枝说话,那伪龙却说:“无牙说……你出来,世人得不了好,所以为了阻止你……我练了很久……可看到这个万人坑,看你救了人,我的脑子又很乱,我想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想清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都是什么?”
而宿枝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够告诉他。
他不想被这人拉住,便甩开了这人的手,继续往下落去。而在这时,一道白影出现,银白色的鳞片迎着光,像是璀璨耀眼的宝石,头顶的龙角折射着彩色的光芒,美的不同寻常。
这是一条威风漂亮的白龙。
他自伪龙头顶经过,然后抓住了宿枝的腰,浮在万人坑中,凝视着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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