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船儿撑过来,它一路摇呀摇……
这首歌是妈妈教给他的。程南小时候,妈妈会抱着他坐在廊下,唱这首小船摇呀摇的歌,程南不知道什么意思,咿咿呀呀学着唱。
后来妈妈走了,程南忘了这首歌该怎么唱。可程水北无意间哼过,慈哥说过,这首歌能让程水北不再害怕。
来自母亲的歌谣好像真的起了作用,程水北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他在夜色里抬头,抱住了哥哥小小的身体。
连哥哥都说他病了,程水北心想,自己大约是真的病了。
他时而觉得自己好似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光明,时而又身处黑暗中,无人可救赎。
可章慈安偏偏追上来,带着程南一起,请他煮一个流心的鸡蛋。
黑暗里,程水北心想:我大约还是有用的。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光,来自那个人的方向。
“嗯,我会好起来的,我去看病,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
程南和他拉勾,说反悔的人是小狗。
“好,”程水北抹去眼泪,“明天我们要起很早一起去见慈哥,我向他道歉,好不好?”
月牙挂上还没开花的桂花树,两人终于骑上小电驴,朝着西边温暖的小家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六,多更一点儿~
第44章 第二年(5)
天光乍破, 程南就信守诺言起床了。而程水北是一夜未眠。
承认自己生病了对他来说和活着一样难。让人庆幸的是再次醒来那天他碰见了哥哥,不然他可能没有勇气活下来。
程水北突然意识到,那个早晨醒过来的章慈安发现他不在身边, 第一反应该是他又去寻死了。那时候的章慈安是怎么在绝望里失魂落魄地找到城西呢?
还有放学回家的章教授,看到那束写着长命百岁的花,该是有多么的难过。
程水北心里没有“报仇”后的畅快, 反而是越来越疼,疼了一整夜。
收拾完毕, 他带着哥哥赶到火车站, 那个人已经独身在站前等待。
章慈安拖着行李箱立在晨风中,明明只是几日未见,程水北却感觉他清减许多, 似乎都能透过皮肉看见消瘦的灵魂。
程南拉着他的手往前走, 要转过弯和人面对面的时候, 程水北退却了。
他是个病人,生病的小北只会伤害章慈安。
“快去吧。”程水北把哥哥推出去, 自己躲在树后。
程南回头,一脸不解:“你不是要和他道歉吗?”
程水北摇摇头, 章慈安需要的不是他的道歉, 章慈安需要的是一个好起来的小北。
于是,程南独自跑向了章慈安。
从树影婆娑里程水北偷偷望, 发现章慈安略带失落地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生怕和人眼神相撞, 程水北闪电一般偏过头,躲到更远的地方去。
快到检票的时间,程南跑了回来。他示意程水北摊开手, 将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程水北的手心里。
那是一根没有燃烧的烟花棒。
“慈哥让我问你, 过年的时候他可以留下吃年夜饭吗?”程南帮人带话。
程水北看着手心里的小小烟花棒, 点了点头,想哭又想笑。
章慈安对他的奢求,只是如此。
程南高兴地跑出去,朝还在原地等待的章慈安喊道:“他说,可以!”
可以。
小北会好起来,好到可以接受章教授的爱。
听到这句“可以”,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放心地踏上去往禹南的路。
回到家以后,程水北把这枚烟花棒放在了骨灰坛前面,委托父亲好好保管。他相信,烟花总有一天会绽放。
第二天,程水北在程南的监督下去往章慈安推荐的心理医生处。
看着诊室外排队等候的其他人,程水北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一紧张他就想吃苹果,结果一低头看见程南从书包里掏出来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慈哥说,你要是紧张就吃个苹果。”程南仰着脸笑,小手按在程水北的手心处打着旋儿不住安抚。
章教授什么不知道,章教授什么都知道。
借着苹果给的勇气,程水北终于有力量推开诊室的门。接诊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程水北进来之前看过门牌,她叫董思凝。
董医生是禹南大学毕业,这时候应该在读博士,不严格的说还算章慈安的师姐,因为章慈安的导师曾经做过火灾安全和心理学的跨学科项目,当时和章慈安合作的就是这位已经留校工作了好几年的董医生。
程水北拉着程南的手不敢松,像个害怕打针的小孩子,怯懦在门口不敢往里走。
没想到董医生并不介意:“没事的,如果你需要的话,他可以跟着。”
程水北这才放心地牵着哥哥坐下来。
“不要害怕,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保密,不会告诉他的。”
董医生指的是章慈安。她虽然受人所托来此处坐诊,但不会把病人的情况随意告诉请她来的那个人。
“聊之前,你想喝杯水吗?”董医生笑着问,待小程点头后将一杯温水递给他,另倒了一杯给程南。
许是有了程南的陪伴,程水北渐渐不再那么恐惧,攥着的拳头逐渐伸展开。
在董医生的询问下,程水北回答了近况,然后拿着单子出门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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