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待会儿是什么状况,你都要有回去的信念才行,”司绮轻声安慰他,“你父亲一定也还在家里等你。”
丁东看着那轮血月,脸色颓败,眼里流下泪来,喃喃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不然我也活不到这个时候的......”
血月升起来十分钟后,白洛川凝视着山下的目光突然定住:“水灯们亮起来了!”
原先河里没有光亮,黑幽幽的,与灯火通明的街道比起来倒是没那么显眼,此时盂兰盆节晚祭的时间已到,成千上万盏岚山水灯在京都城大大小小的河流中亮起,灯光摇摇晃晃。每一盏灯都寄托着一个希望,每一盏灯都担负着一个使命。
那些水灯的光亮将一条条河流照得如同银河一般璀璨,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像是突然苏醒过来了一般,被唤醒了磅礴的生命力,变得汹涌澎湃,开始在河道内翻滚奔腾。
一道无形的能量似乎从河流中渗透出来,蔓延上岸,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阻碍,直直地撞上了东山如意嶽的山腰,地动山摇的冲击力此时无所顾忌地肆虐着,白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没有稳住身体,晃了一下,半跪着撑在地上。
“大白!你看!”白洛川大声地喊他。
白玦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他们所处的这个山顶斜坡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型的‘大’字暗槽,隐在黑暗里,和京都城遥相呼应。
“水魂已经唤醒了!现在该轮到我们点燃山魂的迎魂之火了!”白玦喊道。
五人很快地抱好了蜡烛,丁东站在大字最上头的点上,白玦和白洛川站在大字一横的左右两边,司绮和林久则分别在一撇一捺的两个下方角落,将白蜡烛点燃。
“准备好了!”白洛川大声喊,“点火!”
他们同时将手里的蜡烛火焰点在暗槽当中,巨大的火光瞬间迸射起来,花火差点弹到了白玦的眼睛里,他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山体在剧烈地震动,五处火焰飞快地顺着暗槽滑动,在‘大’字的中间互相交融,火势如同不被驯服的野兽般冲天而起。
一个巨型‘大’字出现在东山如意嶽的山顶之上,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灼热,无形的能量在‘大’字的祭祀中慢慢生成,渗透进大山的内里,每一寸泥土、每一根草木,全部沾染上了这样的能量。
沉寂了许久的古老魂魄之力渐渐苏醒,山顶上爆发出一阵无声的剧烈波动。
白玦感觉脑袋闪过一道白光,还没来得及抵御,就被猝不及防的震动震得重重软倒在地上,周围传来尖叫声,声音却仿佛隔了一层玻璃罩,传进了他的耳中,却在脑中形成不了任何想法。
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了之前几个站台的画面,耳边像是有医院里心跳为零时仪器的“滴——”声在响,朦胧着、屏蔽着,清醒不过来......
“大白!大白!你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白玦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觉,他听到白洛川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在他的耳边一声声地呼唤着,在摇晃着他的身体。
“呃......别摇了,要散架了......”白玦嘤咛一声,艰难地睁开眼,“洛川......”
“呼——”白洛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可算是醒了,差点就以为我们不能一起回去了......”
“回去?”白玦的表情有些怔忪,像是刚醒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回去!回现世里去!”司绮激动地大喊,“你快看看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白玦怔怔地低头,摊开一直不自觉地紧握着的右手手掌——一张皱巴巴的火车车票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
“这是......”
他看着那张小纸片,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那和任何一次站台世界里的奇怪车票都不一样,或者说,它太普通了,普通到任何一个人都认识它。
——它是一张现世里的火车票,今晚发车,三天后会到达沪城火车南站。
白玦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沪城南’那几个字,那是他去过许多次的地方,那是属于现世的地方。
他恍然如梦,后知后觉,握住车票的手开始有些抖,抬起来的眼睛里欣喜若狂:“洛川......洛川......我们可以回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白洛川的眼睛眯成一道桥,用力地在白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知道啊,在你醒过来之前我就拿到票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大白!”
“哎哟真是没眼看了,”司绮笑着撇过头,掰过林久开心到摇摇晃晃的脑袋,“二九!来!给姐姐也亲一口!”
白玦放松地笑出了声,越过白洛川的肩膀,也看到了跪坐在地上拿着车票、喜极而泣的丁东。
“真好啊......”白玦轻叹一声。
“别高兴得太早了啊朋友们,”白洛川将白玦拉起来,“你们看看这底下都成什么样子了,估计不经历一场恶战,咱们是不会那么轻松地就走出京都的城门。”
不知是不是这盂兰盆节的庆典已经进行到了高/潮,现在的京都城已经俨然是一副鬼气熏天的景象了,无数千奇百怪的鬼怪们奔跑在街上,见人就咬、就撕,凄厉的求救声尖叫声和各种怪异的嚎叫声哼哧声交杂在一起,鲜血染遍了每一寸土地,血流成河。
京都已经不是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了,此时此刻,京都就是地狱。
“害!我现在是兴奋得不得了!神挡杀神鬼挡杀鬼了,最后一战还怕什么怕,干它大爷的!”司绮将长鞭缠到手上握住,眼睛里迸射出坚定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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