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兜?不行,只要她把手放进兜里,立马就能发觉;围巾褶皱里?也不行,万一她晚上取围巾的时候那小牌子滑下来怎么办?至于棉裤棉鞋什么的,就更藏不住东西了。
白洛川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儿,将余光移到老婆婆的头发上。
那满头花白的发与其说是蓬松,不如说是一团枯草,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典狱长上身老婆婆之后不会挽发,便没有取过,在白洛川的印象里,她这几天都是这一模一样的松垮发髻,很容易藏小东西。
白洛川心中有了打算,收回余光,若无其事地吃完饭,右手微微用力,藏在衣服袖子里的手背绷带慢慢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窗外阴风飒飒,光线渐暗,食堂里的灯也像是年久失修似的,仅供照明,亮度不大,这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好处。
放餐盘的地方离饭菜窗口比较近,白洛川缓缓移步到那里,装作往桶里倒剩菜的样子,在那老婆婆稍稍侧头的时候,几滴鲜血便如同飞蛾一般,将他衣兜里的典狱长铭牌无声无息地托了出来,然后顺着老婆婆的视线死角,飞快地移到了她的脑后。
白洛川咽了下口水,攥着餐盘的指节微微发白,他平时没用血液做过这么精细的操作,本以为只是几滴血的轻松事儿,但在控制那血蛾托着铭牌移动的时候,凝神间,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一阵阵的眩晕。
而他在这里已经站了超过五秒钟,再不走的话恐怕会引起那老婆婆的注意。
可铭牌这时候还小心翼翼地悬在她的后脑勺处,因着她在不停地移动着脑袋巡视食堂,白洛川也不敢冒然地直接戳进去,如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更糟糕的是,这人似乎鼻子还挺灵光的,白洛川瞧见她的鼻翼微微翕动,或许闻到了萦绕在她周围的一点血腥味儿,暗道不好。
就在老婆婆起疑之前,白玦却忽然快步走过来环住他的肩膀,自然地缓声开口:“怎么了?站这么久都没动,是伤口又疼了?”
老婆婆的视线望过来,阴冷地盯住他。
白玦朝白洛川安慰地笑一笑,抬起他的右手,将袖子轻轻往上拉,殷红的纱布湿漉漉的,白玦蹙眉:“啧,伤口裂开了,等下早点回去给你重新包扎。”
状态极其自然冷静,并且白玦的注意力肉眼可见地都放在白洛川的伤口上,根本没给那老婆婆一个眼神,俨然一个担忧男朋友伤口的形象,完全看不出什么古怪。
而白洛川和白玦的默契自然很好,在老婆婆定住脑袋望着他们的时候,他便快速收敛心神,控制着血滴将铭牌轻缓地插在了她的发髻里面,并缓缓推进,隐藏在其中。
血滴在她的脑后逐渐消散,消失无影。
两秒事毕,白洛川抬眼笑了笑:“好啊,走吧。”
在出了食堂,走出那道阴恻恻的视线范围之后,白洛川才猛地揪住白玦的衣袖,身体晃了一下。
白玦反手扶住他,偏过头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心跳都漏了一拍:“你怎么了?”
白洛川靠在他身旁缓了缓神,呼出一口气:“没事,做了偷偷摸摸的事情头有点晕。”
说完又看了眼一脸担忧的白玦,挑逗地笑了:“不如你背我回去吧。”
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谁知白玦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利落地转过身,在他面前蹲下,双手向背后做出环抱的手势,言简意赅:“上来。”
“真要背?”白洛川惊得抖了一抖,语重心长,“大白,我虽然看着虚,实际上还是挺结实的哈,你又不是看过一次两次了,心里应该有点数,估计背不太动哦。”
“你给我赶紧上来。”白玦管他说什么浑话,动作变都不变动一下。
僵持不下,白洛川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憋着,小心翼翼地趴在了白玦的身上,小声碎碎念:“大白快带我起飞了,冲呀......”
“飞什么飞,不知道雪天路滑,得慢慢走吗?”白玦托着他的大腿,往上掂了掂。
“......你觉得我重吗?”
“特别重。”
“......有多重?”
白玦留神地踩在雪地里,每一步都踩得紧实,走得平稳:“像背着一只猪一样。”
白洛川埋在白玦的颈窝里嗤嗤地笑着,温热的气息溜进了棉服里:“那你就是白菜。”
“为什么?”
“因为白菜被猪拱了。”
“......”
雪地中留下了一串明晰的脚印,步子很小,印子很深,既留恋,又珍视,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回屋重新包扎好伤口后,他们早早地就抓紧时间睡下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幽深的黑暗中,上百个沉睡的灵魂在牢笼里再次苏醒,他们应该如同往常一般,先是回忆,再到癫狂、寻找,最后在黎明之前或是尝到血腥之后无望地回到这些铁笼里。
但今天不一样了,在冲出各自的牢狱之后,他们嗅到了一个久违了的气息。
一个阴冷的、残暴的、熟悉的、恐惧过的气息,也是一个他们苦苦搜寻了多年的气息。
——他们年轻的典狱长。
第59章 雪岛孤狱(十一)
宗茂如同往常一样地收拾好食堂,挺起佝偻的身躯活动两下,这具身体承载着他的灵魂,虽然皮肉松垮,但却足以让他在每夜那些令人烦躁的声音中隐藏掉身份,还算划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