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怀疑这传言的真实性。
中原也有金钟罩,练至大成时不说是刀枪不入,却也并非一般兵刃能够近的了身,西域有这门功夫他并不觉得奇怪,任何功夫,无论有多么高明,若是不去用心去练,是绝不会有任何成就可言的。
在练武的道路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言。
这个姑且不提,说回到他对于顾六欲的判断之上,因为之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的原因,他料定顾六欲即便身上有武功在,也是同那女孩一样不同于内力这个流派的,所以眼下即便他已经听闻了某个江湖二流门派吃瘪的消息,却也并不把顾六欲作为一位大侠。
他实在不像是个侠客。
一个侠客或许会很有钱,会不吝惜于一掷千金,但是绝不可能是像他这样,富贵气质浑然天成,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从骨子里被培养出来的贵族气质的。
他不能是个侠客,他是个商人。
假如祝心能够听的到宋立峰在心里的这一番分析的话想必是要为对方鼓一鼓掌的,他的推理很精彩,但是顾六欲的表演更加精彩。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这辈子很可能都到达不了的段数。
顾六欲当然也同他打了个招呼,两个人没有聊上几句,言语之中却已经是熟的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相谈甚佳,任何一个看到他们两个样子的人都会把他们当做是一见如故的好友。
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祝心则站在顾六欲的身后发呆,如果顾六欲是在和人说人话的话他其实是会认真去听的,但是这会儿顾六欲分明就是在同对方打机锋,看似友好的环境下实则暗流涌动。
他听不懂这些,所幸也就不去听,反正这些顾六欲都是会告诉他的,如果不需要他知道的话,他也没有必要去听。
“这么依赖一个人可不好。”顾六欲结束了谈话,两个人从元静庄的大门口离开庄子,沿着门外的大道慢慢的往小镇上晃。
顾六欲昨天的那一把扇子早就已经光荣牺牲了,现在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反倒是看起来有点不太适应,眼神四处乱瞟就像是手贱看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想要薅上一把的小男孩。
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即便是在同祝心说这种话,语气也是轻松随意的,就像是朋友之间随意的聊一聊闲话一样。
顾六欲没有等到祝心的回答便自问自答了起来,“你看啊,元静庄的二小姐,全心全意的相信这那位林大侠,现在又如何了?”
“林天终究是一个重视责任胜过爱情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元二小姐不顾一切的带她走,弃武林于不顾。”他语气有些凉薄的道:“旁人啊,终究是靠不住的,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爱你,有多么的重视你都是一样的。”
“现如今亲眼看到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这般行径,她也该差不多彻底死心了吧。”顾六欲看起来只是很随意的说道,“伪造秘籍啊,暗度陈仓啊,又或者是随意指定一个意中人之类的,什么都好,她需要一个能够帮助她离开这里的合作人,而这是只有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
“由此可见,一个人终究是只能靠自己的。”他这话无疑是有点无情的意思在里面了,如若是叫别的什么人在经历了昨天的那一切之后再听了这些话就算不恼羞成怒,只怕也要同他冷了脸。
顾六欲在祝心选择依赖他打的时候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有和祝心拉开距离的意思,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没有严厉也没有旁的什么色彩,随意的就像是在聊家常或者朋友之间说说闲话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认真的感觉。
只有祝心知道,这个时候的顾六欲其实是认真的——不,应该说顾六欲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顾六欲从不说谎。
但祝心的表情却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听了顾六欲的话静静的想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已经快要走到镇上,顾六欲都已经快要以为他准备默认了的时候这才终于开口道:“可我还是想依赖你。”
他并不擅长说这么长的话,所以他也想了很久,这才算是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想法,认真道:“不再管我的话也可以,不理我假装不认识的话我会有点伤心,将别的事情置于在我之上的地位也没关系。顾六欲,我想依赖你,我不怕你抛弃我。”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无论你怎么做都是对的。”
“利用我也好,让我去做什么事也好,你可以利用我的信赖做任何事,这是我自愿的,所以就算你背叛我的话也没关系,这是你的自由。”
“只要留在我的视线里,让我能够看到你就好。”
祝心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其真挚,他的眼神一向没有什么情感色彩可言,但现在却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任何的虚假或者是虚伪可言,他真真正正的就是这么想的,也是准备按照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去这么做的。
他本就是一个非常好懂,一切都鲜明的过分,不知道掩饰的人。旁人觉得他像是个看不清的迷雾,那是因为他本身就什么都没有,也正因如此,在那一片空泛之中的色彩也分明到了甚至会让正常人觉得恐怖刺目的程度。
他对于顾六欲的感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偏执了。
“所以我可以依赖你吗?”
但顾六欲喜欢的却就是这一片甚至隐隐有些扭曲的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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