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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培文冲进帐篷,大吼了几句,又挥手朝外比划。顿时,一群身穿防护服的人冲进屋,看身形是一群男人,医生们指着浸水的病床,男人便背起病床上的人,医生们紧跟其后,一同跑出帐篷。
    “去哪儿啊?”翠翠被陌生男人背起。
    “别怕,去更安全的地方。”许培文说。
    出了帐篷,冷风瞬间让翠翠打了个寒颤,耀眼的光柱照在她头顶。她眯起眼,顺着强光仰起头,见天空盘旋着两架直升机,巨大的机翼像利剑击碎黑云,直升机射出的光柱照亮了岛屿,让她能看清在风雨中奔忙的身影——高瞻、边庭、平头和数不清的士兵。岛上多了很多陌生人,身穿白色防护服,在暴雨中奔跑,像与洪流搏击的游鱼,渺小又坚韧。她伏在一条游鱼的背后,背他的男人似乎很年轻,但肩膀很宽,呼吸声低沉,让极少和男人接触的她莫名地悸动。
    她被带到了巨大的铁皮箱前,一股消毒水的味扑来,说来也是好笑,短短五天,她就习惯了这种味道,甚至能从中嗅到一丝安心。箱里光线明亮,铺着干净的被褥,已有不少病人被安置进来,他看到顾长愿,顾长愿右臂裹着怪怪的东西,硬邦邦地垂着,她猜想那怪异的姿势与她刺伤他有关,心里一阵别扭,撇过头不愿多看。倒是顾长愿看见她,指着一床被褥:“放那儿,最右边那铺。”
    陌生男人把她放下,转身离开,快到她来不及看清他的脸。一个女医生抱着毛巾和病服跑来,帮她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服。
    “这是哪儿?”
    “集装箱,临时空运来的,这箱子结实,吹不倒也淋不湿。”顾长愿走到翠翠面前,“还有发电机和移动空调,有了它你们就不会冷了。”
    翠翠打量着巨大的铁皮箱,铁皮箱约两人高,一株成年水杉那么长,一看就很沉,比帐篷和茅屋结实多了。病患不断地被送进来,她娘躺在她隔壁的床铺,已经睡着了,有人惊魂未定,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医生担心地蹲在一旁,不远处凤柔和女医生说着什么,女医生笑着捏了捏凤柔的脸。
    “为什么……”翠翠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费心救他们?翠翠心想,但瞟到顾长愿肿胀地手臂,又把话咽回肚里。顾长愿却像看穿了她一般,笑了一下:“为了能早点回去呗。”
    “啊?”
    顾长愿微微一笑,站起身:“开玩笑。救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什么都别想,安心养病就行。”
    半夜,雨依旧肆掠,但集装箱里很暖和,大多病人都睡了,翠翠睡不着,躺着看医生们进进出出,顾长愿抱着一摞药液进来,小声地和许培文讨论着什么,似乎在聊谁的病情,她听不清,只觉得两人都佝着腰,很是疲惫。翠翠看着他们的背影,又想起逆水中的游鱼。
    顾长愿见翠翠盯着他,撇下许培文,朝她走来。
    “还冷吗?”
    翠翠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顾长愿笑了一下,走到空调前,偷偷把空调的扇叶侧向她,她顿时感到一阵暖风吹来。
    “嘘!别说出去。”
    翠翠眼睛一红,竟有些想哭。
    集装箱和救援设备都是从西南军区运来的,在暴风雨肆掠的天气下,直升机起降相当危险,但上面还是派人来支援了。三个集装箱、发电机、电线、灯、空调、呼吸机、担架、氧气筒、注射器、穿刺针、换药车、消毒水甚至还有沙袋、雨衣、雨蓬、铁锹、方便面、大米和矿泉水,岛上缺少的物资,上面几乎都想到了,还派了一个排的士兵来帮忙。驰援的士兵们不到一小时就安装好了集装箱房,水都没喝一口又兵分两路,一路帮着转移病人,一路帮修补被掀飞的茅屋顶,在每一见茅屋前砌了沙袋,挡住积水,还在镇子中央架了两盏大功率户外灯,把镇子照得通亮,又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水都没喝一口就匆匆赶回军区。
    直升机起飞的时候,高瞻甚至没回过神,忘了让驻岛士兵列队敬礼。他懊恼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冲着远去的直升机挺胸立正,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平头见了,立马跟着敬礼,很快,扛沙袋的、挖渠的、清理杂草乱枝的、坐在地上休息的……所有士兵站起身,就地立正、仰头敬礼。孙福运和岐羽站在茅屋前,无声地看着士兵整齐划一的举起右手,有岛民掀开窗,看见士兵在暴风雨中遥望天空。
    顾长愿坐在集装箱口,静静望着直升机远去,他没有士兵们那样有仪式感,但内心的触动不比任何人少,要是没有军区的帮助,今夜恐怕要成为上岛五个月以来最混乱的一天,虽然不知道军区士兵为什么会赶来,但真真切切如神兵天降。他忽然想到,边庭就是西南军区的,今天来的岂不都是边庭的战友?他抻长脖子,在雨水里寻找边庭的身影。自从他赶到镇上,他就一头扎进帐篷,边庭跟着高瞻抢险,折腾了一整夜,两人连个擦肩都没碰上。搜寻间,见有人朝他走来,顾长愿站起身,忽觉得一阵晕眩,像是缺氧,连忙扶住集装箱。
    “怎么了?”边庭冲过来。
    “没什么,可能坐久了。”顾长愿摇摇头,又是一阵头晕,他揉了会儿太阳穴,直到视线恢复清明,才看见边庭满是泥水的脸。
    “忙完了?”
    “嗯。你呢?肩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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