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愿瞥了一眼岐羽,又看一脸通红的边庭,心知他又在说谎,多半翻箱倒柜地找了,又不想承认是‘偷’,困窘得紧,心里难得地笑了下:“我带回去试试。”
“不是吧?”平头惊得张大嘴,“要是真藏过东西,这丫头心会不洗鞋留着被我们发现?”
顾长愿看着怔在原地的岐羽,视线落在她裹着层层纱布的手指上。
“她不是留着,她是没办法洗,”他走到岐羽身边蹲下,“这双鞋我带走了,明天还你。”
岐羽咬着嘴唇,看了顾长愿一眼,又飞快地撇开,顾长愿就当她答应了。
高瞻松开孙福运:“现在怎么办?”
顾长愿朝镇子口走去,他要立即赶回哨所测试。
“恶沱如果是岐羽带到镇上的,现在只能看住她,不让她再去山洞,防止再把病毒带回来。我得回去看看岐羽的血检报告,她手磨破了,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高瞻:“放心,不会让她再出去的。但万一她还藏着幽猴屎……呃……肉怎么办?”
“不要紧,恶沱离开寄生环境,72小时就会死亡。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别让她靠近大锅了。”
“这个放心,早就是士兵们在煮饭了。”
顾长愿想劝高瞻把米挨家挨户分了,让镇上的人自食其力,换士兵们多休息会儿,又想着高瞻或许有他的顾虑,他现在第一要务是救人,高瞻还得维持镇上的稳定,便没开口。
走到镇子口,五个女人还跪在地上,打头的瘦女人磕得头都破了,顾长愿一看见流血就紧张,血液正是恶沱的传播途径之一,有伤口的人更容易被感染。
“那个人是?”顾长愿问。
“翠翠,镇子东的一个小姑娘。”高瞻说。
“她在干嘛?”像是在求神拜佛。
“求山神吧。”高瞻唤来一个小兵去扶那几人起来,翠翠却瞧也巧不瞧那小兵,小兵弓着腰,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几次。高瞻叹气,挥手:“算了,算了,回来吧。”
“从胖崽子流血那天起,翠翠就有点神经兮兮的,都好几天没出来吃过饭了,今天又不知道怎么地磕起头来了,你也知道镇上的人没受过教育,总是有些神神鬼鬼的,昨天就有人劝孙福运火祭求山神,被孙福运骂了一通。”
孙福运知道山神就是幌子,自然不会让人再去求神,顾长愿忧心忡忡的望着翠翠。“你们是哪天吃的粥,有兔子肉的那一锅。”
高瞻:“九天前。怎么了?”
“恶沱潜伏期是2-21天,现在过了九天,正好是第一波发病高峰。”
“什么意思?”
“这只是一个开始。”
“还会有更多发病者?”
“是会有更多人崩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终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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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燥热,镇上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黑烟依旧弥漫,身穿防护服的士兵不间断地把染血的衣服、被褥、纱布和口罩抬到镇外的深坑里焚烧。高瞻重新录了一段大喇叭,提醒镇上的人不要血液和性接触,如家中有排泄物和呕吐物,交由专业人员来处理。但说归说,现在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饭都不出来吃了。他挨家挨户地敲门检查身体状况,总有人死活都不开门。
白天又增加了三例疑似病例,其中两例是家人背出来的,一看见士兵就跪着喊救人,还有一例是平头巡查时发现的,那人躲在门帘后,鬼鬼祟祟地望着镇上的帐篷。平头眼尖瞧见,冲进他家中,就见他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脖子浮出红色的痂。
三人被收治隔离,孙福运打量着顾长愿,踌躇着开口:“你们还有多的衣服没?我……我想进去看看。”
“进哪儿去?”顾长愿望了一眼帐篷,顿时了然,“别去了,里面都是病人,看了难受。”
孙福运烦躁:“我总得去看看凤柔吧,那丫头也算是我带大的。”
凤柔进去两天了,他一眼都没见上,每次听见帐篷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像有人用刀狠狠剐着他的心。
顾长愿叹了一口气,说:“我进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
帐篷里,病人躺在被褥上,被塑料帘隔开,一人一间。若是躺在一起,恶沱和恐惧都可能蔓延,隔离有助于治疗,即使如此,还是挡不住痛苦的呻吟和不绝的呕吐声,这头有人痛不欲生地叫,那头就有人隔着帘幕哭泣。
凤柔躺在最里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缩着,两只胳膊向后伸展,手指似乎无法并拢,像翅膀一样张开。顾长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她毫无知觉,这是典型的运动性失调,大脑神经损伤导致她的双臂失去控制。
“她睡着了,刚注射完血清。”负责看护凤柔的女医生走过来,声音里透着疲惫,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辛苦了。”顾长愿说。
女医生苦涩地笑了下,隔着防护面具,只能笑给自己看。顾长愿用棉签粘着营养液润了润凤柔嘴唇,凤柔被刺痛,皱着眉嗯嗯地叫了两声。
不一会儿,边庭隔着帐篷大喊,说许培文让他赶紧回哨所。顾长愿搁下棉签,走出帐篷,孙福运倏地站起来。
顾长愿皱眉:“谁让你蹲在门口的?离远一点儿!”
孙福运缩着头,讪讪跨出隔离带:“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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