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有其他声音了,屋内连叠纸盒的声音都没了,屋内只有磕绊的“读书”声。
郑谦益倚着斑驳的墙壁,仰头望着光束中的浮尘,耳畔是读两句顿一下的少女声。
小姑娘并非不识字,南韩的义务教育还是做的很到位的,国土面积小么,都能覆盖到。
有些学校哪怕只有几个学生,也尽可能保证学生们能完成中小学教育,之后是考高中还是不考,就看各自家里的能力了。
少女读得断断续续的不是因为不识字。而是那些书面用语对她而言有些陌生,读起来就不太顺,有些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需要问郑谦益,问多了,她停顿的时间长些,郑谦益就自动开启解答模式。
这一刻之前,郑谦益没想过,她们的宣传册有什么问题。这东西她扫一眼就能背下九成,还不是硬背,而是很多都是根据法条演变来的。
宣传册有宣传组织的,也有宣传家政服务者碰到了什么问题可以用什么方法解决,或者应该寻求哪些有关部门的支援,郑谦益给的是后者,这个更实用么。
在郑谦益,李美贞,或者更多编写这份宣传册,乃至于审核的人员来看,这份册子已经简单直白到小学生都能看得懂的地步。
可中学毕业的姑娘让那些所谓的高知分子知道,她们太想当然了,她们印象中的小学生和实际上仅仅是读完了小学和初中的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少女读册子用的时间并不长,本身册子也没多厚,又不是真的要出本书。
大姐姐解释的时间花的很长,长到郑谦益问少女,有没有兴趣干个兼职。
“我?”少女看看丈夫再看看妈妈,最后指着自己的肚子望向姐姐,“我这样能做什么?”
“帮忙修订这本册子。”郑谦益跟她说工作内容,“你只要坐着就行,没什么体力活,你负责监督编写的人,把册子修订到你可以扫一眼就明白它表述的是什么意思。工资么..”
“不行。”母亲断然拒绝,“她不合适,我们也不是为了求一份..”
首次打断阿姨说话的郑谦益让阿姨别急着拒绝,先听她说完,“我们是做公益的,暂时也不打算对外募捐..我是说我们没什么钱,也就是工资不会很高。
这也不是一份长久的工作,就那么几分宣传册。除了她之外,还会找学历更低甚至于就认识几个字的人去帮忙修订,看是否有必要改成以图片宣传的模式。”
“这就是一份临时工,更多是在做善事。我们能提供的与其说是工资不如说是工作餐,起码炸酱面我们应该能保证每顿都能吃。
这份宣传册也不是为我们做的,册子本来就是我们做的,可我们做的册子你们看不明白,这是我们的失误。现在需要修正这份失误,还是我们这些人那就是白用功。”
“我所在的是非常纯粹的公益组织,不论您信不信,我们都是想尽可能帮助更多的人,而不是想要借此获得些什么。
既然我们想帮人,我们就应该让被帮助的人感受到轻松,而不是提高他们理解我们的门槛。”
郑谦益不确定自己说的这位阿姨是否能明白,她只是想给少女一个机会,一个看看更大的世界的机会,“她还很年轻,我在她这个年纪还在读高中。只是打份零工可能帮不到你们多少,但多读读书,多跟读书人相处相处,总归是没坏处的。”
她说着,又想起来,“这跟你们同那位老先生之间的纠纷没有任何关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该说的说完,不论对方要不要答应,郑谦益都不可能强求。
做婆婆的没回应,垂头重新叠起了纸盒,也不知道是否是无言的拒绝。
做媳妇的一脸懵懂,也不知道那个机会是好还是不好,看婆婆不说话,也就不说话了。
做儿子的倒是想要说点什么,嘴还没张,被媳妇拽了下衣袖,也就低下头,该干嘛干嘛。
屋内又安静下来,这次有叠纸盒的声音,却没了“读书”声。
下午四点多,外面还很亮,但屋内已经没什么光了,高楼挡住了阳光,昏暗的屋子里要开灯了。
郑谦益也是在此时告辞,她得去找趟李女士,宣传册既然被发现了问题就需要修正。
她不可能只为了少女一个人就搁置这件事,这不单单是少女的一个机会,很可能还是无数女性的机会。
走前,小妹妹挺着肚子送姐姐出门去取车,在她上车前,小小声的问她,“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你说得那份工作啊?”
“当然。”郑谦益非常肯定的点头,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肚子,“就算从胎教的角度考虑,多读点书,多听听读书声,对你对他,都没坏处不是么。”
少女迟疑着点头,“还能赚钱。”
郑谦益一愣,转瞬便笑了,“对,还能赚钱。”
就在郑谦益以为少女要答应的时候,对方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去了,就送到这。倒是弄得郑谦益有点不上不下的,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管少女答不答应,郑谦益都带着“有问题”的宣传册和今天发现的新故事去找李女士了。
亲妈对女儿手头一个项目还没正式跟完,就先发现组织内部出了问题,都不知道该是骄傲还是无奈。
“见微知著是好事,可你这都一个礼拜了才跟人家搭上话,进度也太慢了。”李女士也是个急性子,“都像你这么拖,我们这点人,一年才能帮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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