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尹明毓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微微向前倾身,便从他手中抽回了诗集,道:先前郎君问我韩三郎,未免郎君误会,还是要解释一二。
谢钦自然看出,她似乎有些不爽快,可为何不爽快谢钦看向诗集,是因为诗集吗?
原先家里似乎确实有意,但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谢钦仍旧注视着诗集,回道:看来岳母很喜欢你。
尹明毓靠回到榻上,轻声道:我生母难产早逝,我幼时没有名字,府里皆叫我二娘子,是嫡母给我起的名字。
难产这个话题,颇为敏感,且两人作为夫妻,话语中谈论的是另外一个男子,很是奇怪,谢钦便岔开来,明日你回娘家,可多留些时辰,我下值去接你一道回府。
尹明毓摆摆手,动作十分不拘小节,不必那么麻烦,府里有马车,我自个儿回来便是。
谢钦微微颔首,好。
尹明毓看他还坐在这儿,想了想,把点心碟子递过去,问他:郎君,可要吃些?
谢钦看了一眼,婉拒,而后起身,我有些公务要处理,晚膳不必等我,晚间也不回东院睡。
尹明毓点头,起身送他。
谢钦不免多看她几眼,再次婉拒。
尹明毓坚持,真就一直送谢钦出门,然后转身便叫青玉和红绸进屋侍奉。
还未走远的谢钦:
他好像还不如青玉和红绸招人待见
谢钦不解,右手背在身后,缓步向前,回想着尹明毓先前的种种笑。
第二日,尹明毓回尹家。
嫡母韩氏看她身边没带着谢策,便教她直接回西角院儿。
尹家长嫂陆氏面带笑容地来到正院,没瞧见尹明毓,一问婆母得知她的去向,立时便通情达理道:三娘的婚事是大事,她们姐妹好,是要重视些,那我这个嫂子便不过去了。
而另一边,尹明毓一出现在西角院儿,四娘尹明若便惊喜地挽住她的手,二姐姐,你来了!
尹明毓拍拍她的手,又看向前方瞧着有些矜持的尹明芮,温和道:怎么?才几日不见,便与我生疏了?
尹明芮慢腾腾地走过来,哪里会生疏,我是怕二姐姐气我。
你还知道我是为你回来的?尹明毓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故作生气道,你们这些劳碌命,哪里知道世间有多少好玩儿的。
尹明若晃她的手,二姐姐,你快劝劝三姐姐,免得她想不开,要嫁去长公主府。
尹明毓看着三娘明亮的眼,她看起来丝毫没有犹豫之色,神色间的一丝为难、愧疚,似乎都是因为她们的关心。
尹明毓先前酝酿好的劝说之言,忽然说不出口,便一手牵着一个进屋去,然后才道:说说吧。
尹明芮双手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二姐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确定吗?尹明毓平静地讲述了一遍,她从各处得知的关于长公主府以及那赵二郎的信息,你真的确定吗?
尹明芮垂眸掩住那一丝对于陌生环境的忐忑不安,坚定道:母亲也对我讲明了利害关系,长公主府纵是严苛,可遍观这京中各家,哪家又没有各种各样的规矩?
谢家那样的人家,大姐姐那样的人物,也没有过我以为的快活日子,那我只要我想要的,有何不可?
尹明芮眼中似有一把火在燃烧,我不想再有人因为身份地位随意轻视我,也不想我的女儿走入猎场生怕得罪人,只能躲在角落里,亦或是根本没有机会出现在秋猎之中。
尹明芮攥紧姐姐的手,二姐姐,我得抓住机会,才能想事在人为。
尹明若却担忧道:那位赵二郎体弱,万一为何不找个才俊,日后他上进,想必也能达到
她说到后来,也难以说下去,毕竟已知存在的东西和未来不确定的事情,无法比较。
甚至现实是,若非赵二郎身体不甚好,长公主府的家世,她们这样的庶女根本攀不上。
而尹明芮想得更清楚一些,二姐姐,我以前想,我要过得更好,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确定,我想拥有更多选择,而不是只能被旁人选择。
二姐姐,你能理解我吗?
尹明毓注视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姑娘。
她忐忑地看着她,要走一条明知不容易却仍旧想要不顾一切去走的路,可还太年轻,所以想从亲人身上获得更多的勇气。
尹明毓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怎么办?竟然是她被说服了。
长大的人,总是想太多,可勇敢和魄力就该是值得敬佩的。
她极力争取过,中途得到过一些东西,即便到最后也没能完全满足,后来想起,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是遗憾错过太多沿途的风景。
她每一个阶段有不同的需求,获得不同的满足,人各有志,都是从这样的年纪过来的,何必要用他们的眼光去指点江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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