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道:“外面形势如何?”
彩云道:“沈太守已经领军守在城门上, 应当能抵挡一段时间。”
换好衣服的沈月溪在守卫的保护下上了停在后巷的马车,自将军府出发的马车行的是偏道,然而沈月溪依旧能看到行色匆匆的百姓——明明昨日这些人的脸上还是安稳的祥和,今日便已是愁云惨淡。
“这是我们家救命的钱, 你不能拿走——”忽地, 沈月溪听到路边的妇人哭哭啼啼地拉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脚将那妇人踹开,手中拿着从妇人手中抢来的包裹, 他竖着眼睛道:“汾东很快就要破城了,老子要拿钱逃命去!”
沈月溪紧紧皱了一下眉头, 唤道:“彩云……”
彩云看了看天色, 到底还是从马车上跃下, 上前便将男子手中的包裹抢了回来,对男子骂了一声“滚”。那男子被彩云唬住,灰溜溜地走了。
“多谢这位娘子出手相救。”妇人对彩云万分感激, 却是认出了将军府的马车,慌忙上前行礼, “车中可是将军府的贵人?小妇人斗胆问一句, 裴将军会回来救我们吗?”
沈月溪撩起帘子, 便见到妇人期期艾艾的面庞,而她的身后竟还跟着三个孩童,那些孩童大的不到十岁,小的方蹒跚学步,抓着妇人的裙摆,稚嫩的脸上同样饱含希望。
沈月溪顿了顿,一时竟语塞地说不出话来。
妇人见到她,却是一眼认出她来,眸色更亮了,拉着三个孩子便跪在地上,向沈月溪磕头,“多谢将军夫人、多谢将军夫人!有将军夫人在,我们便放心了!”
沈月溪愈发沉默,而彩云跳回车上,重新驱车前行。
眼见着北门越来越近,沈月溪却突然叫道:“停下——”
“娘子?”
彩云不解地看向沈月溪,素来柔弱的娘子像是破釜沉舟一般地看向她,她的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摆,目光坚定地说道:“彩云,我们回去,去我阿耶那里。”
“娘子?”彩云瞪大了眼睛,于她而言,此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沈南冲那里了,如同沈月溪这般的娇娘子怎能去?!
沈月溪将心中的慌张慢慢沉淀下来,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自己与阿耶在汾东平平安安地度日,如今汾东面临大军压境,她又岂能一走了之?
她看着彩云,莞尔笑道:“我是将军夫人亦是太守之女,若有我在,将士与百姓会觉得援军必然会来,若我逃了,人心涣散,城中更加混乱,阿耶如何抗敌?”
彩云犹豫着,然而沈月溪却已经下了极大的决心,她对彩云点了点头,又指向身后的方向,示意着彩云回去。
当沈南冲在城门上见到一身男装的沈月溪时,他在原地愣了许久,子时接到军报的他第一反应便是通知将军府带着沈月溪速速逃离汾东,如今见到她不仅不逃还来前线,沈南冲的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胡闹!”沈南冲铁青着脸,顾不得沈月溪已经是出嫁的女儿,拉着她便下了城门。
沈月溪倒也不反抗,乖乖地跟着他去了中军大帐。
“裴衍洲那小子留下的人不中用,阿耶另行安排人手送你离开汾东。”沈南冲气呼呼地说道。
沈月溪小声说道:“阿耶,是我自己不肯走的,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我怕什么?”沈南冲斜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女儿,哼道,“就张丛行与崔恕那点人,你阿耶并不放在眼里,你只管去投奔你那夫君,等你们回来时,你阿耶已经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沈月溪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吹牛的模样,无奈地说道:“阿耶,我已经不是孩童了。”
沈南冲微微一愣,他再看向沈月溪,柔美娇小的女子不知何时眼中的天真多了坚定的光芒,端庄的模样也有了一家主母的担当。
“阿月,”沈南冲叹息着,也不再胡乱吹嘘,只道,“你若安全了,阿耶便能了无牵挂了。”
“可我不想阿耶了无牵挂……”沈月溪轻声说道,前世沈南冲便是了无牵挂地上了战场,然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阿耶,”她一丝不苟地盯着沈南冲,认真地说道,“汾东是我的故土,如今汾东有难,我不会离开。我与林大夫学了医术,虽不能上战场,却也能帮着阿耶照料伤兵,而且我在,大家才笃定郎君会从青州回来相救,是不是?”
沈月溪在沈南冲说话之前,如同小时候一般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角摇晃,一双水灵灵的秋水眸冲他眨巴着,他便是有再多的话都哽在了喉头没法说出来。
最后只得悻悻说道:“都已经是将军府的当家娘子了,还像个孩童一般撒娇!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先给我回去好好待在将军府里。”
沈月溪抿嘴一笑,并不将沈南冲的话放在心上,她想了想,又问道:“阿耶可寻到姚将军与姚二郎了?”
沈南冲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只因姚仲青所给的消息为真便叫整件事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沈月溪也有几分担忧,她总觉得那日姚仲青离去时的模样不大对劲,可如今她也无处寻他。
汾东一连被围了十日,沈南冲知晓他与张崔联军之间实力相差甚远,任由他们围城叫骂就是紧闭城门不出。
只是随着日子的推移,城中的氛围越来越凝重,尤其是等不到援军的将士愈发浮躁,百姓之中也开始后流传裴衍洲已经弃汾东于不顾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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