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习惯了每月的这一遭,忍一忍便过了,只是长夜漫漫,显得格外难熬。
顾长於闭目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倒是越来越清醒,生出不安的情绪,怕她一声不响又走了。
他撑起身,扯到了伤口,动作一顿,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每走一步,伤口都扯得生疼,他行路缓慢地走出内室,外头大部分的灯烛都已经吹熄,只余小榻旁的矮桌上点着一盏灯。
小姑娘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灯火明灭,朦朦胧胧罩住她的小脸,鬓边的碎发被汗浸湿,紧闭着双眸,唇色苍白。
顾时宁痛的迷蒙间,被拽进一人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雅浅香,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下来。
原本还很宽敞的小榻在增加了一个手长脚长的男人后显得有些拥挤。
耳畔传来他低沉有磁的声音,“怎么不回来睡?”
顾时宁又累又困,嗫嚅了两声,“我怕吵醒你。”身边像是多了个火炉,温暖舒适,她扭着腰身主动朝热源处贴上去,毫无知觉自己蹭到不该蹭的地方。
顾长於倒吸一口凉气,掐着她的腰不许她再乱动。
怀里的小人儿似不满的哼唧,“我冷。”
知道她难受,顾长於忍着燥热没闹她,将她往怀里又带了一些,低声哄道:“睡吧。”
他的手掌覆在她冰凉的小腹,传来融融暖意,疼痛不知不觉亦缓解了许多。
两人就这么在小榻上睡了一宿。
阳光从雕花檀木窗照射进来,洒在她的脸上,将她唤醒,腰间沉沉压着一人的手臂。
背后的人身体烫的惊人,她撑坐起来,锦衾从身上滑落,才注意到顾长於将榻上唯一的薄被给她裹了个严实,他自己倒是一点被子没沾上。
她的动静不小,也没有吵醒他,他的眉心紧蹙似在梦魇,脸上浮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顾时宁探过身,手背覆在他的额头,温度滚烫。
冰凉柔软的触感传来,他蓦地抬起手,压住贴在他额上的小手,攥住收紧。
睡梦中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宁宁,不要走。”
虚弱低喃的话语似哀求,像是一把锉刀使她心中没来由一阵钝痛。
他的脸隐匿在阴影里,阳光触不及的地方,显得格外孤独落寞,若不是他身上明黄的蟒袍提醒,她差点忘了,他还是那个统九州,控六合的帝王。
·
顾钰衡一大早就听闻皇帝已经醒了的消息,再也受不了朝臣们的吵闹不休,一定要把这烂摊子甩手还给顾长於。
怀里捂着被他藏得严严实实,从未见光的遗诏,不及宫人禀报,就冲进了天子寝宫。
所过之处,没人敢拦这位混世的大将军。
顾钰衡推门进殿,入目就是他的阿姐鬓发披散,只着一件中衣半坐在小榻上,她的衣襟领口松散歪斜,一脸震惊望向他。
来不及抽回的手被同样躺在榻上的男人紧紧压着。
顾钰衡脸上的震惊不逊于他姐,磕磕绊绊地问:“你、你们——”
顾时宁没想到顾钰衡会突然冲进来,下意识想要抽回手解释,不想却被他禁锢的更紧。
他拉着她的手贴向唇畔轻吻,迷迷糊糊地说:“别闹,折腾了一晚上,让我睡会。”
殿内一片寂静尴尬之中,这一声暧昧的低喃轻语显得格外清晰。
顾钰衡惊得下巴落在了地上。
他都看见了什么!
他都听见了什么!?
虽然他还是个单纯的男孩子,但不代表看不出来发什么了什么。
他不同意!
就算顾长於救过他的命,也不同意!
这个阴险诡谲,心机深沉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阿姐。
顾时宁被他拉着十指相扣,挣脱不开,只能扯了扯嘴角,十分没有说服力的解释,“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真的!”
反倒像是欲盖弥彰。
顾钰衡大脑自动屏蔽小榻上姿势暧昧的两人,点点头,“好的好的。”
阿姐说没有就没有,一定是顾长於这逼耍的流氓!
顾时宁的手贴在他的脸上,难以忽视他滚烫的体温,转头对顾钰衡说:“他发烧了,你替我去内室取一床被子出来吧。”
顾钰衡机械地应声,迈着僵硬的步子去了内室。
内室里光线通透敞亮,明黄的御床上,锦衾凌乱满是褶皱。
床单上沾染一小滩已经干涸的血迹醒目刺眼...
哐当一声。
内室里桌椅撞翻倒地的声音。
顾时宁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见好半天,顾钰衡才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一床锦被,脸上五颜六色,抿着唇欲言又止。
“你刚在里面折腾什么呢?”
“没、没什么。”顾钰衡躲开了阿姐的视线,扯出一抹笑意,比哭还难看。
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顾钰横抱着被子忿忿地看了一眼烧得神志不清,面色潮红的人。
活该!
真是气死他了,要是他爹还在,看不打断顾长於的三条腿!
他手里捏着遗诏,思绪不知道想飘到了哪里,忍不住盘算现在当皇帝还来得及吗?
阿姐是想要当长公主,还是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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