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尖叫与逃跑之间,谈迎只是稍一顿足,淡定过去捡起比基尼,背对着他穿上。
再随意挑起下巴,问:“今天不用上课吗?”
海风拂动他的刘海,也定格了他双手后枕的姿势。
对方大方地从头到尾将她扫描一遍,眼神单纯,口吻无辜:“今天也翘课了哦。”
嗓音磁性而动听,却并未消弭他的危险性。
这片野海离居民区有一段距离,一般人不会来这里。
谈迎除了初恋,没再这里见过第二个人。
这是他们当年的秘密天堂。
她得快点离开。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来。
谈迎弯腰从岩石底下抠出车钥匙和人字拖,在岩石、海砂和荒草间大幅跨步,往公路方向走。
脚步声明显跟上来。
谈迎骤然驻足回首,防备地睨了对方一眼。
还是三米的距离,安全也不安全。
刚才躺平没发觉长条,现在站直了才发现这男的挺高的。
起码有185公分,高她半个头。
体型跟她初恋差不多,体重约莫70公斤。
肌肉不算夸张,但不比她逊色,爆发力不可小觑。
谈迎飞快估量,以残存的体力,能不能10分钟内放倒他?
答案是勉强。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色狼。”
那人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口吻,甚至双手半举,颇有投诚意味。
谈迎犹豫转头,继续快步赶路。
“你脊椎上的纹身真特别。”
那人语调依旧,内容却不怎么正经,登时毁掉刚建立的诚信。
谈迎脊椎上的确纹着一条吊坠,从上往下的四个图案分别是峨眉月、六芒星、船和锚,最下方一串数字延伸裤腰带里,一般露在外面只有“2007”,“0402”给掩住了。
她甩一甩手,头也不回低吼:“别跟着我!”
“噢。”
脚步声断了。
谈迎竟听出前后两个“o”的微妙差别,无聊和失望,都给他诠释出来了。
然而她步伐未停,回到荒草掩映的红色奔驰旁,这片荒地离公路还有一小段距离。
那人没跟过来。
后备箱打开,谈迎拎出装淡水的大号矿泉水瓶,电动花洒懒得装,拧开盖子兜头浇下,顺便扯掉比基尼,潦草冲掉海水析出的盐粒。
然后用浴巾擦干,套上背心裙,换上适合开车的单鞋。
她并非第一次来此地野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耗时寥寥。
关上后备箱门,谈迎却像打开一个惊吓箱,刚才那个人阴魂不散出现在几米之外。
她得赶紧离开。
谈迎把自己关进驾驶座,只要那人不躺到车前,她就有办法摆脱他。
空调运作,车厢渐渐解除闷热。
扶手箱里的手机震动了。
一波接一波,不歇不止,看来是电话——
猴妹。
谈迎立刻接起阮茜霖的电话。
“喂,在哪?快过来,翠月湾!”阮茜霖不由分说叫道,“我看见老马了!靠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去开房!翠月湾哎!一千一晚,靠了,真他爷爷的有钱!”
翠月湾属四星级酒店,但在岛上可称五星级,没人能望其项背。开业即成地标,人人以在那住一晚、办酒席、开会为荣,就连阮茜霖也撺掇谈迎“荣归故里”的第一晚住翠月湾。
谈迎“归”倒是归了,“荣”可差太远,至今没告诉母亲她被炒了。
阮茜霖口中的“老马”早几年欠了——准确说“骗了”——她一万,谈迎两万,骗钱不还,竟然有脸上酒店泡妞。
失业人员“见钱眼开”,立刻叫道:“真的假的?老马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骗你是大狒狒!你快来,我怕他跑了。”
阮茜霖从小体毛多,青春期对猴妹称呼深恶痛绝,长大释怀后经常自嘲,看来此事假不了。
谈迎留意后视镜,有个奶绿的身影在里边渐渐变大。
翠月湾离此地20分钟的车程,她当机立断道:“盯着点,我马上来。”
谈迎把手机放回扶手箱。
笃笃两声,驾驶座的玻璃窗给敲响。
那个人皱着眼站窗边,淡淡的影子投在谈迎脸上。
谈迎不得不降下一个拳头宽的车窗,吝啬得不让冷气流失似的。
“有事?”
语气不太好。
希望他识趣点。
那道清越的声音说:“姐姐,能不能捎我一下?”
谈迎脑袋闪过落单女人被尾随奸杀抛尸的新闻,警惕道:“你刚才怎么来的?”
“跳车。”
对方不正不经,不知光线刺眼还是故意的,眼睛微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谈迎不语,偶然给这男的侧颈一颗汗珠闪了一下。
半晌,他只能在谈迎的冷漠中妥协,“好吧,你到哪都行,半路把我放到人多的地方,我给你三倍车费,好不好?”
软语哀求,骗子拿手项目。
这男的精神状态良好,腰不凸腿不瘸,天黑之前往人多的地方走两个来回都没问题。
谈迎往外甩了甩手。
“?”
他脑袋歪了歪,更添一分莫名的幼稚,疑惑全写脸上。
“让开一点,我把车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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