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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鸣为她的斥责愣住,缓缓垂下手,用一种比刚才那些护士交流更低沉的语调:“燕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常鸣方才的躲闪叫蔡堂燕心灰意冷,她需要有人同舟共济,而不是推卸责任。蔡堂燕把单子拈回来,“肉长我身上,你要不愿意,我自己来……”
    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将自己和他逼进死胡同,进退两难。顺了她,他心里石头难卸;要逆反,他又不能囚着她。她说得没错,主动权仍然在她手上。
    单子又回到他里,这一刻他对她是真真切切起了怨恨,恨她的冷情,更恨自己的疏忽与无能为力。
    希望你以后回想今天,不会后悔。常鸣想把话甩她脸上,但还是放弃了。负面情绪除了销蚀彼此,毫无他用。
    随着缴费、办入院手续、检查的一项项完成,蔡堂燕离那间手术室越来越近,她换上病号服躺到病床上时,常鸣刚才的复杂情绪全然消失,取而代之除了担忧再无其他。
    松松垮垮的粉色病号服挂在她身上,平日健实的她显得羸弱起来。蔡堂燕虽然偶有精神颓靡,但干活时总是勤快利索,给人无病无灾的精神状态,而此刻她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像干枯稻草人套在麻袋里。
    常鸣握住她的手,蔡堂燕自然回握,那份冰凉似乎要渗到他的血液里去。
    “我、我有点紧张。”她坦言道。
    常鸣两只手包住她的,做最后一次挣扎,“那咱们别做了,回家去好吗?”
    蔡堂燕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而是闭上了眼。
    常鸣额头抵上他们包握的手上,声音嘶哑:“……那我陪你,我在外边等你。”
    手术半小时。常鸣回想自己被推进去的时候,可时间久了感触早已模糊。他只在外头坐着,手机震动掏出来看了一眼,又像没收到任何消息重新塞回去。
    手术室门终于开了,一位女医生出来,常鸣忙站起来,不知怎么的想到对方会不会捧着一铁盘血肉模糊的组织出来,让他确认一下。幸好没有,对方两手空空。
    “家属是吗?已经成功取出来了,还需要先观察一会,等下再推出来。”
    他点了下脑袋。医生又进去了。
    只是局麻,蔡堂燕被推出来时人还清醒着,愣愣盯着天花板,身上盖了一条薄被。
    “感觉怎么样?”
    蔡堂燕没什么表情,“没什么感觉,麻药还没退。”
    “想睡觉吗?”
    “不太想。”
    “不累吗?”
    “一点也不困。”
    “饿不饿,一会胡嫂送饭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她摇头,“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想回去。”
    “我们先观察几天,没事再回家,我在这陪你。”
    蔡堂燕看到他眼里的血丝,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拉拉他的手。
    常鸣说:“想听书吗?我给你念一段。”
    “哪来的书?”
    常鸣掏出手机,点开一个PDF文档,滑了几下随便停在一段,照着念了起来。
    蔡堂燕细听一会,“还是那本?”
    常鸣停顿,“要不你想听别的?说个书名我搜一下。”
    “继续吧。”
    于是那道低沉的男声又回到饱满流畅的英文发音上。
    胡嫂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门上小窗里常鸣揽着半躺的蔡堂燕,一只手拿着手机嘴唇一张一翕,蔡堂燕也斜眼瞅着手机屏幕。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好像在讨论什么。
    晚上胡嫂陪夜比较方便,常鸣自个先离开,但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上次和谢雨柏他们见面那家店。正巧谢雨柏在群里喊周末无聊,常鸣便告诉了地址。
    谢雨柏问:哪个包厢?
    而常鸣不再回复。
    谢雨柏刚步入前厅,吧台边一个背影吸走他的注意力。这个时间点还未到夜高峰,店里客人稀少,在吧台边更只有常鸣一个。
    “不是吧……”谢雨柏自言自语过去,手搭他肩膀上拍了拍,“还真坐这里啊你。”
    常鸣头也不回,“你不是说要看妞吗。”
    谢雨柏环顾全场,笑道:“这个时间点别说妞了,男的都没几个。”
    “王琢没来?”
    谢雨柏故作失望,“我来你还不开心了?”
    “我找他有事。”
    谢雨柏大言不惭,“跟阿柏我说还不是一样。”
    常鸣扫了他一眼,他的确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王琢最佳,谢雨柏……只要他不出声还算凑合。
    “我们今天去医院了。”
    话说出口,压力并没有被分摊出去零星半点,依然还在,依然压在他肩头和心上。连倾诉也无法消遣的愁闷,也只有让之继续埋在心里,溃败,腐烂。
    “……”谢雨柏这回不知脑筋没转过弯还是突然体贴了,没有发话,自个打理自己叫了酒,又让人替他满上。他去碰常鸣的杯子,说:“干。”
    谢雨柏也尴尬,如果是意外或者不得不拿掉,他还可以安慰一句:没事,你来还年轻,以后可以生个足球队再捎上替补。但常鸣显然不属于这样的情况。
    “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好像一下子没话说了。”
    谢雨柏也词穷,又去碰碰杯口,“一醉解千愁。”
    常鸣说:“我明儿还要去看她,不能喝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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