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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岁除,京城的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多。举目望去,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陆府位于城东落清巷,周围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府邸。
小九裹着披风,揣着手炉,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正院。
陆徵披着银色的大氅,站在八角亭里提笔作画。
忽而吹过一阵寒风,纱幔飘飞,卷起半空的雪粒。
陆徵握拳抵唇轻咳,脸色有些发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望去,眼里划过惊诧。
随即笑道:“小九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探望你的。”小九道:“那晚要不是你保护我,我可能就死了。”
陆徵:“怎么说我们之前也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你遇险,我哪能袖手旁观。”
他故作轻松,话刚落,立马半侧着身,握拳抵在唇边咳嗽着,这下更是血色全无。
小九想起那晚陆徵受的伤,有多严重自是不必说。
她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别紧张。”陆徵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他竖起两根手指,“我可是被老天眷顾的人,不到一个月就经历了两次追杀,但每次都死里逃生,你说我幸不幸运?”
他勾着唇笑得还挺开心,可小九却笑不出来。
两次追杀都是因为她。
陆徵见她不吭声,收起那副开玩笑的模样,正着脸色认真的安慰道:“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有任何压力。”
他低头垂眸凝视小九,小九的视线不经意跟他对上,刹那间,她像是触到滚烫的沸水,惊得连忙错开目光。
小九抓紧手炉,“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急忙离开八角亭,陆徵缓缓转过身,目光透过纱幔,穿过风雪,追随到小九身上。
这时,管家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双手呈给陆徵,“公子,有人送来这个,说是给您的。”
陆徵的视线落到盒面上,右下角刻着一枝桃花纹样,他眸光微动,拿过盒子,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八角亭内置着炭火,陆徵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两瓶药。
他打开信,哪怕只有简短的两句话,却让陆徵从头至尾认真阅览,反复观看,仿佛怎么也看不腻。
【你做得很好,后面也别让我失望。】
【那两瓶药可以让你尽快恢复。】
陆徵拿起精致冰凉的药瓶,指腹细细的摩挲,脸上带着令人愉悦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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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离开陆府,登上马车,又带着檀云和秋纹去了温府。
她这几天昏迷不醒,连带着每天跟在温如渠身边学习经商的事也耽搁了。
温如渠在小九出事的第二天就得知消息,之前也赶去朴陵坊看望过她,但小九当时没醒,根本不知道。
见小姑娘披着披风,揣着手炉就来了,温如渠本想责怪她伤没好就到处乱跑,可目光触及到小九苍白的脸色时,她说不出半点重话,只得拉着小九的手叹息道:“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学习经商的事先不急。”
“嗯嗯。”小九乖顺的点头。
母女娘聊了很久,温如渠敏锐的察觉到小九并不像以往那样赶着回朴陵坊。
她问:“有心事?”
小九愣了下,温如渠笑道:“你年纪小,藏不住心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来,跟娘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小九跟温如渠说了那日发生的事,哪怕她竭力按耐住语气里的失落与难受,但还是被温如渠察觉。
她想了想谢钰平时对小九的态度,没有偏私,公正的询问:“那谢钰有跟你解释原因吗?”
“解释了。”小九低头揪着披风带子。
温如渠思索道:“是因为陆徵和谢钰的对比,让你心里不能释怀,对吧?”
小九抿着唇,听到她说:“你难过的是仅认识两三月的陆徵,愿意在危难关头舍命救你,对比之下谢钰当时的所言所行,显得让你有些失落。”
温如渠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她很清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时就喜欢走进死胡同,爱钻牛角尖。
她说:“小九,陆徵舍命救你,你固然感动没有错,但谢钰所言所行又何尝不是在救你?只是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你想,如果谢钰不在乎你的生死,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率领士兵赶去营救?”
小九听得低下头,其实温如渠说的这些话,她心里也清楚。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温如渠说的爱钻牛角尖。
“而且,你受伤昏迷的这段日子,大部分时间都是谢钰在守着你。”
温如渠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其实小九是聪明人,点几句让她清醒清醒,她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小九沉默良久,想开了些,脸上的笑也跟着多起来。
只是,温如渠接下来打趣的话,让她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问:“小九,你真的没发觉自己对谢钰的感情不对劲吗?”
“有……有哪里不对劲?”小九支吾道。
“这得问你自己。”
小九:“……”
她皱着眉,在那绞尽脑汁的想,琢磨了半天也没个具体的结果。
温如渠打断她的思绪,笑着问:“时间不早了,小九你是想留下来继续陪我,还是回朴陵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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