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徐枳小鬼,徐枳在心里叫他们笨蛋。
徐枳七八岁就会的东西,他们十几岁了还不会。
他们有交流是徐枳被蛇吓的做噩梦,哭着去找外婆,想跟外婆睡,撞到他在客厅找医药箱。他的眼埋在长长的头发里,瘦长骨节清晰的手指上一片血污,阴森森的冷,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渗人。身上青青紫紫,一片凄惨,不知道是打架还是挨打。衬衣烂了一大片,半个肩膀露在外面,肩胛骨瘦的厉害,只有一把骨头撑着。他看到徐枳后试图把衬衣遮回去,可衣服烂的太彻底了,遮不住他背上血淋淋的一片。
徐枳站在楼梯上看了他很长时间,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取出药箱给他。她经过这一吓也清醒过来,就算她去敲外婆的门,外婆也不会跟她睡,不会让她上床。
外婆不喜欢她,外婆讨厌她的亲近,哭死外婆都不会搭理她。
回房间又害怕梦里的蛇,男孩再吓人能有梦里的蛇吓人?她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看男孩别别扭扭的往背上涂药,大着胆子走过去接过了酒精,一开始他还挣扎,徐枳把他那褴褛衬衣扯掉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动了。
他很高,裸着背很乖的蹲在徐枳面前。不管是徐枳用酒精清理伤口,还是给他上云南白药,他疼的肩膀颤抖,硬是一声不吭。
这个哑巴也没有那么可怕。
徐枳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做朋友,即便他不可怕,不会随便打人,徐枳也不会跟他做朋友。她最讨厌外婆的学生,他还是母亲朋友的儿子,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做朋友?
她第二次跟那个人交集是碰到他坐在东城湖边埋着头在哭,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徐枳会在东城湖玩,她也没什么可玩,又没有朋友,摘一片叶子吹半天,研究各种东西发出的声音。
他们各玩各的,转个头就看到了他。
那天他坐到深夜还没有走,徐枳原本想走,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问他回不回家。回家的路太黑了,她怕蛇,有个人结伴挺好。
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到很低的哭声。徐枳大为震撼,他哭居然有声音,哑巴的不是那么彻底。
因为这一震惊,她就跟那个人在湖边坐了一夜,至于为什么坐一夜,徐枳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无聊,可能是夜越来越黑,他不走徐枳也不敢走。
再或者,只有他会认真的倾听自己的声音。徐枳可以用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做成曲调,但这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一点都不优雅高贵。没人觉得她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有用,也没人会停下来听她那些破烂发出的声音。
可那个人不一样,他很长的头发下面有一双很专注的眼,看她的时候,徐枳有种认同感。似乎在认同她的那些破烂,徐枳模模糊糊的记忆,记得他的眼睛很漂亮,比晚上的东城湖还要漂亮。
他们在东城湖坐了一夜,天亮时分,她困的东倒西歪,走了两步,他忽然蹲到她面前。
徐枳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爬到他背上,小孩子的思维根本无法用成年人的逻辑去理解,反正她就是被背了很长一段路。
年纪太小,很多事徐枳已经记不清了。
他是齐扉吗?
徐枳修了一段歌词,抬手按了按眉心,往后靠在座位上,仰着头隔着车玻璃看头顶天空。零星几颗星挂在深蓝的苍穹上,车到了郊区,楼房越来越稀疏,天地广阔。
这回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酒店正门,徐枳把歌词同步到电脑上,关机交给了节目组,拎着行李箱和齐礼一前一后进入酒店。
他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齐扉也来餐厅吃饭了。齐扉穿着白色T恤配牛仔裤,戴着框架眼镜,可能刚工作完,态度懒懒的,单手插兜迈着长腿到餐厅跟阿姨要了一份清汤面。转身黑眸流转,若无其事的走向徐枳。
徐枳以为他会在对面坐下,齐扉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就坐下了,手臂几乎擦到了徐枳的手臂,两个人并排坐着。
对面齐礼抬眼,拧眉往齐扉这边看了眼,接触到齐扉的目光,嘎嘣咬碎了嘴里的一块脆骨。
看不得齐扉这个人样。
“你不是放假吗?怎么回基地了?”齐扉往后仰靠,抬手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镜,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一条眼镜腿,慢条斯理把眼镜收起来垂到了手心。
“碍着你事了吗?我就是要待在这里,多学点东西。”齐礼用力咬着鸡肉,看向徐枳,若有所思,“抢一抢冠军。”
齐扉一抬手指,眼镜边缘磕到了桌子上,发出声响,他把眼镜放到了桌子上,点着下颌,点评,“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齐礼艹了一声,反正在齐扉眼里,除了徐枳没人有资格坐到冠军的位置上,懒的理齐扉了,对面一对实在碍眼,他匆匆扒完饭,“走了。”
徐枳喝了一口汤,打算结束这顿饭。
“你不用吃那么快,你有个东西在我那里,等会儿一起上去,我拿给你。”齐扉的声音慢沉。
“什么东西?”徐枳有什么东西在齐扉那里?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齐扉看过来的眼。四目相对,空气静了下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静了,只有感官在无限放大。
“一支百达翡丽的手表。”齐扉的睫毛纤长,细细密密的停在眼眸上方,瞳仁深黑,他的嗓音在寂静的餐厅里尾调微微的沉,缓缓慢慢,“今天送到了基地,因为联系不到你。东西比较贵重基地的人也不敢擅自签收,于是就联系了我。”他一顿,垂下眼,喉结很轻的一动,“我帮你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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