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少年一边嚼着泡芙,一边不满地控诉,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翘了下。
“不过这次出去,倒是交了个新朋友。”
“名字什么的先不告诉你们,但可是个相当难得的职业呢——是下一任的书·人·哦。”
他一勾手指,不长记性的蒂姆便再度把自己给送了过去,落到了他微曲的食指上。
“书人是什么知道吗?总觉得……会对我们,相当有用呢。”
接着明亮的画面便倏地散去,我心头一空,缠缠连连的疼痛再度涌上,我下意识地低头按了下脑袋,却陡然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我以为这是又回到了现实,一抬头,却突兀地望见了阴浓深黑的天色、被狂风吹得乱舞的枝桠、昏暝的宅邸、以及大片大片的……猩红。
身穿晚礼服的女性在昏暗的光线下,优雅地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行至一个双手被刀子分别钉在墙上的人面前,顿了顿,摘下了头上白色的假发。
——嗒。
假发落地,很快被猩热的液体染红。
金发女性拔出钉穿了那人手掌的刀,也不知她具体都做了什么,就见那个原本正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副侍者打扮的年轻人忽然睁大了眼,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转头吐了起来。
青白色的厉闪劈下,在一瞬间将满屋狼藉照得雪亮,我望着那张满是惊惧的脸,一时间竟觉得和自己前不久在圣海伦斯见过的那张醉醺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我思绪一晃,等到再看,就发现时间再度产生了推移,金发女性已然走出了宅邸。漫天雨丝迎面砸下,她微微地仰头,任由雨水落在脸上,又从眼角划下,汇聚下颌,再滴落在地。
——又下雨了。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知过了多久,袖中有符纸滑落,在犹如哭嚎一般尖利的风声中,层层叠叠地、一圈一圈地包围了整座宅邸,热浪扑来,火焰平地而起,瞬息吞噬了一切。
接着火光也远去了,渐渐地,听到了很多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太惨了,到处都是焦土,但却怎么都找不到尸体。”
——“听说了,当初去法莱庄园参与晚宴的人全都失踪了,一个都没有回来……都找了几波了。”
——“不是还有个小孩疯了?好像是无意中撞上了什么,一直念着火中的金发恶魔什么的。”
——“金发恶魔?那是什么?”
——“不知道……哎,别说了别说了,谁知道是不是被诅咒了,之前那任家主不是也死于海难了。”
——“一家四口,连带那个老管家,一个都没活下来呢。”
接下来的画面便纷杂了起来,失序地在我眼前交叠相错。
我像是看到了很多东西,又像是只感受到一缕缕的风在眼前拂过,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而最后的画面,定在了一个满是血污、阴暗潮湿的小巷。
但这次却不再是身为局外人,而变成了我自己的视角。
角色倒置,我望见比之前的年纪大了一些、却仍然没有完全褪去稚气的少年奄奄一息地靠在墙上,身上的风衣已被血污浸透,手边还躺着一把和退魔之剑很像的阔剑。
他看着救不活,就要死了。
但他却扯着嘴角,在笑。
“亚连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之中,只要有一个活下来……就是我赢了。”
“所以活下去,塞西莉亚,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会是多久,但我们……下次再见吧。”
有什么汹涌的东西涌上喉头,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已然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快步地走出了窄巷。
接着视角便一黑,也不知走了多远,只发现光线再度涌进来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肤金眼的男子。
是诺亚,我想。
接着眼前便又是一黑,等画面再次出现时,我才发现自己变成了扶着墙在走。
走得很踉跄,没几步便向前扑了下去,再后来就变成了艰难地在往前爬。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远,甚至视线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我突兀地看到了莹绿色的光。
然后有声音出现。
那是个低而沉的、年迈的女声。
她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吗。
我茫然地想。
如果可以实现某个愿望的话,我大概会想要……我想再和他……
——我想活下去。
鲜血的气味、泥土的气味、还有爆炸的气味在下一秒一同涌入鼻腔,我极缓极缓地睁眼,就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昏沉的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何时何地。
过了很久,手指才痉挛似的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正靠在一截横倒的石柱上,而带着些血色的视野中,黑夜早已过去,天空澄蓝如洗,阳光洒了下来。
我知道这不是约旦,但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可我却好像看到了很多人,我好像看到了亚连,看到了林克,还好像看到了利巴班长,也好像……看到了只在小时候才见过的巨大的蒂姆,而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有人在□□、也有人在下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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