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令她受到了惊吓,她倏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失去依靠的紫藤花就这样掉落在门口的地板上,紫色的花瓣因震动碎落在地面。
渊绚由于动作后的惯性向房内退了两步,她抬起脸来,视线中看不到“人”的存在——她只看到了一团扭曲的漆黑的事物。
被命名为“幸福”的假象猛然间破碎了。
出现在她眼前的东西,难以描绘、无法名状。
就好像是许许多多的恐怖的、痛苦的感情凝聚在一起,被某种力量捏合起来的产物。
这并非人类。这是怪物。
她睁大了眼睛,后退的脚步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这样跌坐在榻榻米上。
——好可怕。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爬上了脑海,扩散到全身,渊绚觉得一切都变得好可怕。
她想要呼救,但是又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除“津岛修治”外的名字的存在。
这时候渊绚才猛然间发觉,她好像把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
她在“这里”迷失了自我。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白昼与黑夜在一瞬间颠倒过来,四周无比漆黑。
渊绚的双目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但她的身体却漫无目的地逃窜在这样的黑暗中。
——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津岛家的宅邸)。
她想,她一定要去寻找些什么。
或许是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又或者是她自己。
遗忘会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这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可怕,甚至将她逼入了绝境。而人一旦被逼入绝境,便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
于是,她决定逃走。
在她孱弱的身躯中酝酿起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样的力量化作了名为“勇气”的情绪,她想要去找回“自己”。
——包括她失去的那些记忆。
她从津岛家的宅邸中逃走了,跑出去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它一眼,因为她害怕一回头就会发现那座宅子变成了庞大的怪物,要追上来把她和她的勇气一起吞食掉。
渊绚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路上仿佛到处都是荆棘阻碍,她感觉自己的皮肤被划破了无数道口子,血珠从那些细小的伤口渗出,传来阵阵刺痛。
寒冷的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将它们切割成更加骇人的形状,又灌进她的呼吸道和肺部,仿佛要划开她的内脏。
不可以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她那已经燃烧到尽头的身体与勇气,就要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吃掉了。
渊绚从未走过如此漫长而又曲折的道路。这令她一度想要停下来大声哭泣。
就好像只要她哭泣起来,就会有人来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说不要害怕。
那是非常温暖、非常温柔的手掌。
手掌的主人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
在渊绚的心底里似乎有某种事物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无意识地发出了声音,“……哥哥。”
她想起自己有一个哥哥。
但是紧接着,她就被崎岖不平的地面绊倒了,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她的皮肤在和粗糙的地面摩擦时被撕裂,剧烈的疼痛令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她那瘦弱的身躯发出了痛苦的抽泣,脸颊贴着地面,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人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渊绚转动着眼珠,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对方是谁。
她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力气了。
“又要逃走吗?”
她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津岛修治”的声音。
青年平静柔和的嗓音令她浑身冰冷。
他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渊绚感到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指尖抵着她的指缝,从指缝中插入。
津岛修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破碎的哭泣从他身下那具孱弱的身体中传来。
像是大发慈悲一样,他动作轻柔地将渊绚从地上抱了起来,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渊绚全身的重量都依靠在了他的身上。
津岛修治摸摸她的发顶,他一点一点地挑去她头发上的泥沙与草屑。
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面颊,他的手指伸进渊绚的发间,将盖住她面容的头发梳理到耳后。
“好可惜,”他说,“又被我抓住了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记忆——不是被虚构出来的概念,而是她所做的行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醒过来”,想要逃走了。
津岛修治正在逐渐杀死她不断苏醒的想要寻找“自我”的勇气。
人的勇气是有限的。
那张苍白漂亮的少女面容上浮现出几乎绝望的神情,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津岛修治的脸上依旧保留着柔情与爱怜,他紧扣着渊绚的手指,把她牢牢地抓住了。
“明明都告诉过你了,明天就是婚礼。”
青年模样的“咒灵”,这个由人心的负面情绪凝结出来的怪物对她说,“为什么你总要违背约定呢?”
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时间仿佛被暂停了一样。
涩泽龙彦有好几次都被对方的精神力干扰,这使得他差一点被误导,被引入错误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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