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时候只觉得甘甜,那种无可控制的眩晕感,是后知后觉才涌上来的。
司予尘喝得不多,醉意不到三分。
他坐在喻岁安身旁,像是被她找到了支点。
喻岁安侧过身去,将一只手搭在司予尘的肩膀上,又将下巴支在手背上。
两人挨得极近,说话时,她的气息深深浅浅蹭过耳旁:“司予尘,我那个时候真的特别蠢。”
“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司予尘扭过头问她。
几乎只要一寸,他的薄唇就会贴到喻岁安的脸上。
喻岁安没有躲。
“我发现,只要我每次穿着喻森莉的衣服背着她的包来到学校,就会有好多人跑过来想要和我交朋友。”
“那时我都16岁了,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有人爱我。”
“所以呢?”司予尘问她,“你做了什么?”
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循循善诱,又像是蛊惑。
醉意上头,喻岁安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撩拨,于是别开脑袋,离远了些。
“手麻了,不想说。”她赌气似的将手往司予尘面前一伸,“除非你帮我揉揉。”
“矫情。”司予尘看着她,扯动嘴角,笑了一声。
嘴上嫌弃,却还是抬手,很容易就将她捞进怀里。
他从身后将她圈住,果真将她的手握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
没怎么用劲,倒也按得舒服,只是他性格顽劣,态度极其不端正,倒更像是在有意把玩着她的手指。
司予尘长手长脚地,喻岁安动弹不得。
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往后一倒,靠在他的胸膛上,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所以,后来我就去打工赚钱了,一个月两千五,几乎全都存了下来,省吃俭用包装自己。”
“你打的什么工?”司予尘又问,“难道是去餐厅端盘子?”
“你怎么知道!”喻岁安一惊,回头愣愣地看他。
司予尘空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回去,便又接着帮她揉手。
“随口一说,别拿这种智障的眼神看我。”
指尖酥酥麻麻的,还有点儿痒,给人感觉并不舒服。
不过她也不是太讨厌。
“反正我确实就是去端盘子了,餐厅下班晚,家里一般不会给我留饭,加上为了省钱,我早饭也不吃,就只吃中午学校里的那一顿。”
喻岁安耸耸肩。
“有一回我真的太饿了,所以临下班前,去打工的后厨拿了些不要的食材。”
“我那时候一心想着,将食材随意煮一煮,填饱肚子,却忘了后厨有块玻璃是透明的,客人们可以从外头,将后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十六岁的喻岁安,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来吃饭的喻森莉。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四目相对。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喻家小公主,一个是连饭都没有吃饱的女孩儿。
更何况对于那个时候的喻岁安来说,比饥饿更让她感到窘迫的,是喻森莉审视的目光。
在对视的短短一秒钟里,就轻而易举地击垮了她小心翼翼守护起来的自尊心。
她的身份,她的姓名,她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假的。
唯有此时站在后厨中,打算吃掉那些临处理食材的,才是她真实的世界。
“她为难你了吗?”
司予尘已经停下了动作,他终于找到机会包裹住她冰凉的手。
“当然是起了疑心的。”喻岁安说,“后来也在后厨找到我,盘问了几句,具体说的什么,时间太长,不记得了。”
“总之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帮我解了围。”
喻岁安靠在司予尘怀里,闭着眼睛,像在努力回想男生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轻声询问:“和今天的情况很像,对不对?”
“喻岁安。”司予尘正色,“别靠在我身上想别的男人。”
“得了吧,那时候我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他穿着南城一中的校服,腿很长。”
想到当时的情景,喻岁安噗嗤一下笑出来:“那男生说,餐厅是他们家的,而我则是他带来试吃新品的朋友。”
“喻森莉居然真的就信了他的鬼话。”
喻岁安说到这里,抬头去看司予尘:“如果你说我演技好,那男生得算得上是‘启蒙老师’吧。”
可司予尘却没有笑。
他神情严肃,目光望向窗外,眉毛拧成一团。
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困意,喻岁安总觉得视野有些朦胧。
就算是眼前看不清楚,司予尘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还是好看的。
只是这会儿瞧着太严肃了,她不喜欢。
酒精的作用让喻岁安浑身都变得软趴趴的,像是没了骨头。
她侧了点身子,一只手勾住司予尘的脖子,借了力道。
另一只手触到他的眉心,一下一下将他紧皱的眉间抚平。
“那会儿他也就跟我差不多大,还是个小屁孩,介意什么?”她笑着,眼底蒙上一层雾气。
双睫轻颤,毫无征兆,也毫无顾忌地接近他:“还是,你吃醋啦?”
“没有。”司予尘捉住她的手腕,扣在手心里,将她拉开了些距离,“你老实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