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 李秋庭命弓箭手将箭敲去箭头,每根箭矢上捆一张招降书。若是三日后皇太后依然坚守不出,他会不择手段立即攻城。千千万万份招降书落入京中, 立即有禁卫军挨家挨户上门没收。只是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 在水面下私相授受。
七月十五凌晨,京中哗变。效忠皇太后的城门看守被下属幽禁, 京城之门由此向六皇子敞开。李秋庭骑马入京,身后是千千万万曾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他已不是半年前那个没有势力的孱弱皇子。经此一战, 李秋庭羽翼丰满, 成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即便是已经坐在龙椅上的七皇弟, 也不能给他带来半点威胁。
纷杂的马蹄声渐近, 龙椅上少年天子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一颗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帘后皇太后难得没有出声斥责他的软弱。殿门光线一暗, 李秋庭骑马入殿。明明他在座下, 皇帝却有一种自己在被俯视的感觉。与其说李秋庭是盛气凌人, 倒不如旁若无人来得贴切。近半年不见, 六皇兄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是战士的眼神!
“数月未见,七弟似乎富态许多?”李秋庭勒住缰绳。身后无数将士鱼贯而入,将大殿完全封锁。
小皇帝脸色微变:“六皇兄看上去倒是清减了些,可见是在外面征战吃了不少苦。朕是该犒劳犒劳。”
李秋庭一下一下用马鞭敲打掌心:“七弟当真要在我面前用父皇的语气说话?”
小皇帝被他的气势震慑,一时间无言以对。帘后皇太后开口:“秋庭,先帝临终前留有遗旨。皇位到底是你弟弟的。命中注定没有的, 强求也是无用。”
“母后这话不错,”李秋庭居然笑了, “不是你的, 强求也是无用。七弟命中该坐这十三天的龙椅, 秋庭也没什么异议。可过了这十三天……”
他话只说一半,语气中的轻蔑却难以掩饰。坐在梁上的燕月生忍俊不禁。她见惯了弱小无助需要她照顾的六皇子,没见过这般仗势欺人的李秋庭,倒也别有一种可爱。笑到一半,素衣神女嘴角渐渐抹平。她不自觉叹一口气。
过了今日,李秋庭便是南齐皇帝。到那时,除了姜河没人能杀得了他,昊天也不行。天界不会有神族敢冒着堕魔的风险刺杀人皇。只是燕月生恐怕等不到青阳少君神魂归位的那一天了。
“过了十三天又如何?”小皇帝鼓起勇气喝道,“只要朕活着一日,朕便一日是南齐的皇帝!”
李秋庭不答言,顺手拔出长刀。随着他的动作,殿中将士同时拔出刀剑,护在皇帝身边的禁卫军也拔出武器。雪亮的刀光照亮李秋庭的眼睛,漠然没有一点感情。
“李秋庭!你到底想怎么样?”帘后的皇太后猝然起身。
“我想做什么,母后难道不知道么?”李秋庭纵马向前,眼看将从禁卫军头上一跃而过,“既然活着是,死了自然就不是了!”
“放箭!”皇太后掷出玉玺。
随着玉玺被扔出,埋伏在帐后的弓箭手同时出现。箭矢铺天盖地而来,直指包围圈中的李秋庭。黑白的箭雨中,金光一闪而逝。原本坐在房梁上的燕月生眼角一抽,粉色桃花从指尖飞出,撞上那道凝为箭矢的金光,两道仙力同时归于虚无。
“是你。”看戏许久的燕月生站起身,神情凝重。
以李秋庭和他手下的实力,足以应对这场箭雨。燕月生只负责在妖魔手下保护李秋庭,这种凡人内部争斗本不便出手。可眼下情势却绝非这么简单。缥缈的雾气从梁上升腾而起,须臾凝成人形。
是破军,燕月生最信任依赖的北斗破军。
“果然是你,”燕月生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
李秋庭三月未见燕月生,而燕月生这三月中时刻都在李秋庭身边。破军说得不错,如果燕月生不愿被阴阳眼发现,她总会有办法,只看她想不想。三月中李秋庭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都被燕月生挽救回来。她早疑心那些“偶然”根本不是偶然,天帝派出的暗杀者决不止她一个。
但司命想不到,她有朝一日终于学会违抗昊天的命令,第一个阻挠她的人竟是破军。
“我以为八年前那一晚你便早已知道,”破军垂下手,“陛下不可能将任务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他可是青阳少君。”
燕月生眉头微蹙:“你一定要插这个手?”
“今天是最后的动手机会,如果他能活过今夜,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破军语气忽转严厉,“月生,你当真要为他牺牲你自己?他可是‘司命杀手’的青阳氏!”
殿中横了一地中箭的尸体,两边各有损伤,然而胜负已定。李秋庭不知何时闪身到帘后,反手一刀切开皇太后咽喉。鲜血溅上厚重的帘幕,小皇帝一声尖叫虚脱在地。六皇子部下控制住尚在哆嗦的少年天子,一切俱已尘埃落定。李秋庭却抬头盯着屋顶出神。
“殿下!”参将小声提醒。
梁上神女没有回头,李秋庭知道她在对自己说话:“不必管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我解决完这个人再去找你。”
六皇子收回目光。他甩去刀上鲜血,掀开帘子走出来。早有人捡回被皇太后掷出的玉玺。李秋庭低下头,发现玉玺已断裂成两半。他随手将玉玺交给参将:“找几个工匠,叫他们用黄金镶好。动作要快,明日一早我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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