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少女掩住嘴,一副后怕的模样。
“事情只会比姑娘想的更严重,这两日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禁卫军抓住可疑人员,管你无不无辜,都要送去走一趟天牢。即便姑娘能顺利出来,也得掉半层皮。”
说着话,小哥想起昨日血溅西市的场景,整个人打了个寒噤:“别说那些晦气事了。姑娘,要来两块云片糕么?”
话音刚落,薛稚已然赶到卖糕点的铺子前,一把掰过问话的村姑肩膀,厉声喝道:“你是谁?”
“薛统领!”认出薛稚的路人惊恐万状,纷纷让开。但他们又忍不住要凑热闹,见这被擒住的村姑生得颇为单弱,料想出不了乱子,都站成一圈远远地看。
薛稚听到店铺前两人交谈,原本三分的怀疑也变成了五分。他一把拽过正在买糕点的少女,满以为会抓住逃跑成功的睿郡主。没想到村姑回头,却是薛稚从未见过的一张面孔。
“这位军爷,有什么事吗?”村姑打着乡谈问。
薛稚怎么听都觉得音色和燕月生像到了十成十,只是腔调略有不同。睿郡主说话爽利,素来得理不饶人,不如眼前的村姑这般娇滴滴。
“你到底是谁?”薛稚手指不自觉收拢,深深嵌进对方的胳膊里。
“奴家姓盛,住在京郊。兄嫂前日写信来,说家中刚添新丁,家母托我去观里求个寄名符回去。”村姑蹙眉,像是畏痛,“不知军爷拦我,所为何事?”
“你不是京城人?”薛稚听出她口音有异,眉毛越皱越紧。
“军爷好耳力,奴家祖籍岭南,年前刚来京郊投亲。”
“户籍路引何在?”
少女动了动胳膊,示意薛稚放手:“军爷这般,叫奴家怎么拿出来给爷看?”
薛稚这才放手,村姑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呈递过去。
“盛月嫣,岭南人士,年十四。景平七年四月入京,有效期一年。”薛稚念出声,见户籍上所画之人,果然和眼前的少女容貌仿佛,文书印章也都齐全,稍稍打消了心头疑惑,然后便自好笑。燕家一百三十七口斩首,是薛稚亲眼所见,已经砍了头的死人,难道还能再活转过来?
“东西拿好,以后不该问的少问。”他粗暴地将文书掷回去,村姑“呀”一声,慌手慌脚去接,匆忙中手指拂过薛稚的衣袖。薛稚迅速避了开来,脸上厌恶的神情一时没能控制住。
“你走吧。”他挥了挥手。
“谢谢爷。”村姑眉眼含笑,也不买糕点了,转身便没入了人群中。
“薛统领,我这刚要做成的生意,就被您吓跑了。”卖云片糕的小哥苦笑,“这事可干得不太厚道。”
“不过几块云片糕,”薛稚冷哼一声,伸手去怀里掏钱袋,“我买下就——”
声音戛然而止。小哥见薛稚变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惶惑不敢相问。在怀里掏了个空的薛稚脑海空白了一瞬,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贼,她是贼!”
他疾步趋往村姑消失的方向,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哪里还有那村姑的影子?
“果然到了年末,个个身上都有钱。”
燕月生翻了翻薛稚的钱袋,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零碎银子之外,竟然还有三百银子的银票。原是姜佚君叫薛稚这几日清剿燕家奔波劳碌的封赏,还没捂热就被燕月生拿走了。银票上有官印,官府事后很容易追查出来。趁薛稚还没报官,燕月生先去钱庄兑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另外两张银票揣在怀里。
出了钱庄,燕月生便奔向五云观。作为京城中唯一不被天机阁控制的道观,燕月生能够信任的地方也只有这一个。到了冬天,道观香火冷清,不如往日那般热闹。招待香客的小道士迎燕月生进观,问她为何事来参拜。
燕月生从怀中抽出二百两银票,夹在指间晃了晃。
“我想请李道长为我扶乩。”
五云观的李蒙道长,请仙扶乩在京中一直颇有名头,丝毫不逊于天机阁的“知天下”。只是要请这位老道长出面颇为困难,敲门砖便是二百两银子。付了这二百白银,李道长才会出门见香客一面。但这不代表请仙便一定能成功。
扶乩讲究缘法,若是请不来仙人,只能说缘分不够,并不是道长没有尽力。香客也拿不回银子,相当于白白打了水漂。
燕月生以前听父王说过,姜佚君初登基时,曾花重金去五云观请李道长扶乩。请仙结果绝对保密,燕霁云也不知成功与否。但姜佚君那一次肉眼可见很不高兴,乌云笼罩宫城足足半月,或许失败了也说不准。
“师父今日身体不适,早饭也没怎么吃,一直在房里歇息。即便居士用白银换来见师父一面,他也未必乐意为你请仙。”小道士婉拒,“居士不妨去前殿求一支签,我们观里的签一直很准,还可以省些银子。”
“我想听李道长亲口拒绝我,”燕月生坚持将银票塞进小道士的手里,握拢他的手指,不给对方推拒的机会,“你只要把这两张银票给他,李老道长愿不愿意为我扶乩,只看我的缘分,和小道长你无干。”
小道士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又看看她,最后叹一口气:“好吧,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这银子是不会退的,望你到时不要后悔。”
小道士身影消失在转角,燕月生提起裙摆迈进大殿,一眼看见神案上供奉的签筒。她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三叩首,心中祷祝:“月生已决意要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前路困难艰险,不知最后能否成功,望仙人教我!”拿起签筒晃了几晃,果然一支签落在地上。燕月生拾起一看,黑色签字铁画银钩,一个大大的“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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