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忽然动了!他伸出手,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地捏住燕月生的右手腕,如同钳子一般牢固有力,燕月生半点挣脱不得。她情急之下左手去右手衣袖中搜匕首,想给这个埋伏的妖族当胸一刀。
没想到来人竟然完全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又捏住她的左手腕,随即将燕月生两只手反剪至身后。
两度交锋,二人距离反而比先前更为接近,燕月生脸颊贴紧对方胸膛,来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燕月生头顶。被风雪冻得浑身冰冷的少女完全被禁锢在其怀中,青年的体温顺着燕月生被擒住的手腕传递过去。
衣料摩擦间,空气中的桃花香气越发浓郁。燕月生下意识皱了皱鼻子,随即觉出不对。眼下这个季节,可不是桃花开的时令。难道眼下擒住她的妖族,其实是个桃树精?
但寻常树妖,又怎么能逃脱她的感知?
燕月生虽生来凡胎未曾修炼,却对灵识气息之类的存在极为敏感,尤其对旁人窥视的目光最为敏锐。相比起“感知”,倒更近似于“直觉”,姜佚君派来监视她的暗卫从来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她自小便能看见常人所不能见之人,天机阁前任国师也无法窥见她眼中风景,燕霁云因此常以为爱女有一双阴阳眼。
在客栈的时候,燕月生便是凭借这项本领在沈重九房中意识到荀无涯的到来,进而有了那条“三楼赌约”。天机阁阁主堪称修真界修为最巅峰的存在,尚且不能瞒过燕月生的神识。眼下擒住她手腕的妖族,难道修为比荀无涯还要更强?
“刚才是什么声音?”外间的妖族在殿中四散搜寻,脚步声逐渐靠近神厨所在。
“多半是燕月生,她就藏在这里!”
不知是谁点了火把,橙黄色的光亮起,照亮了神厨前薄薄的纱帐。将燕月生束缚在怀中的青年却依旧半声不吭。燕月生陡然意识到,同在神厨中的男子似乎和妖族并不是一伙。她费力从青年胸前抬起头,想借着这点微弱火光看清他的脸。
没想到此时一道四指宽的发带飘飘摇摇从天而降,牢牢罩定了燕月生的眼睛,以致她无法视物。她试图低头使发带滑落,但发带仿佛黏在了眼睛上,纹丝不动。
发带极为光滑,以睿郡主的见识也无法分辨出其用料。它柔软得仿佛是一寸春风、一段絮语,非人力所能及,可触感又熟悉到令燕月生心惊。
“都找过了吗?”
“后殿还没搜完,你去神厨里看看。”
失去视觉之后,其余感官皆无限放大。耳边妖族脚步声一步步靠近,神识中妖族目光如炬,明晃晃照在神帐之上。燕月生身体不自觉绷紧,心脏怦怦乱跳。
青年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单手将她两只手握住,腾出一只手扣住燕月生的后脑勺,轻轻将她脸按在他肩上。
温柔的仿佛是一个安抚,可又不容人违抗。
一声轻响,是神帐被挑起的声音。燕月生浑身一颤,更加用力地试图挣脱青年的桎梏,好拔出袖子中的匕首反抗。还未能成功,忽然听见妖族的大声吆喝:“不在神厨里!”随后“哗啦”一声,神帐又放下了。
“后殿也没有。该死,她究竟跑去哪里了?”
“如果不能把她抓回来,大君一定会生气的!”
“这边有扇门!”后殿传来惊喜的叫声,“她定是从这逃到山里去了!”
急促的脚步声向后门涌去,隐约传来妖族的交头接耳。燕月生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只能模糊听到“脚印”“两条”“长廊”等字眼。随后窸窸窣窣的踏雪声远去了,大殿里妖族走得一干二净。
原本紧绷的身体暂时放松,燕月生后背满是冷汗。她在客栈捅了沈重九一刀之后,便明白自己再不能落入这些妖兵手中,不然定会为这些妖族宵小报复。妖皇命沈重九带回一个活的燕月生,可没说要毫发无伤。妖族折磨人族女子可又不令其死只能生不如死的手段很多,燕月生还不想亲身体验一遍。
“他们已经走了,尊驾可以放手了。”她低声说。
按着后脑的手果然放开,但钳制燕月生的那只手却依旧牢固。燕月生猜测对方应该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瞒过了妖族的眼睛,修为必然不凡,也不再自不量力地较劲,而是平心静气地试图商量。
“我保证不会偷看尊驾的脸,可以让我调整一下姿势吗?腿有点不舒服。”
然而她便听见了,对方极轻的一声冷笑。
空气中的桃花香气淡去,将燕月生揽在怀中的青年消失了。他仿佛是一滴墨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重获自由的燕月生第一时间拽开眼前的发带,伸手去摸神厨,却是一片空空,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她的臆想。
只有还握在手心中的那条发带提醒燕月生,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即便是前任国师,也做不到在燕月生神识中消失得这么快这么彻底。她一时间有些犹疑,摸不准方才的男子是什么来路。还没等她想明白,后殿重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竟是追捕她的妖族去而复返。
“怎么脚印还会凭空消失?难道她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燕月生要是有这个神通,还能这么容易折在人族小皇帝身上?”
有个冷静些的声音及时止住了他们的七嘴八舌:“可能那根本不是她的脚印,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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