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急步走近。华玉正披着外衣坐在塌上。
“有消息了。”
华玉犯困的眼皮瞬间有了精神,连忙坐直身子,拍拍身侧的位置要燕娘坐下来:“燕娘快说。”
燕娘道:“龙虎卫的大狱一向令人闻风丧胆。太医有些还未被抓进大狱,就溺了满裤,一字不漏地全都说了。不过他们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去请脉时,赵淑妃从不让他们细察,给了银钱,去应个脸就回去了。一切都是已经死了的李太医负责的。这下子,赵夫人不审也得审了,她虽是赵淑妃亲母,可大狱内的大人们果真有手段,赵夫人进去不足一个时辰,便召了。”
华玉问道:“与咱们猜的一样吗?”
燕娘道:“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赵夫人说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是她想要赵淑妃固住皇上恩宠,才出的主意。太后听闻这件事情,生了好大的气。让皇上将赵淑妃迁入冷宫,撤了她淑妃的身份,如今该称她一声赵美人。”
华玉“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句话,竟很应景。
淑妃当时传出有孕的消息,皇上大喜,要为淑妃建造宝楼。如今宝楼的图纸刚完工,淑妃已进冷宫。
华玉唏嘘片刻,吹灭床头的灯烛。躺下,不过半刻便沉沉入睡。
翌日清晨。院内喧闹。
华玉努力睁开略显沉重的眼皮,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还不算大亮,晨光熹微。燕娘掀帘进来,回道:“户部的赵大人正跪在龙驭殿前,求皇上饶恕赵美人的过错。”
华玉一听,忙掀开褥子,穿好衣裳鞋袜。
“我去瞧瞧。”
燕娘欲言又止。到底没有阻拦,跟着她往龙驭殿去。
......
赵大人寒门出身,科举中第,在榜下被伯爷家的小姐看中,招入家门为婿。凭借伯爷的帮助,他才能从一个小小的寒门士子进入油水颇大的户部,并在户部站稳跟脚。他与赵夫人总共赵惠然一个嫡女,还是长女。从小颇为宠爱,只她心气高,便送她来宫中。
没想到,转眼间,长女被贬入冷宫。
赵夫人也被下了大狱。
赵大人老泪纵横哭诉道:“求皇上替臣做主!小女虽然犯下过错,贬入冷宫也是她应得的!可是家妻又犯了什么过错?她到底是伯爷家的小姐,是我的妻子,怎好直接抓入大狱!一夜未归啊!”
龙驭殿前。文武百官分列两队,手执笏板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檀瑾宁很快从寝宫走出,直走到宫门口。
“员外郎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呢!”
赵大人双眼通红道:“您是皇上,您才是大周的天子,摄政王他也太无法无天了吧!他能够带着近卫随意出入宫闱,入皇宫如入家门!想抓谁便抓谁,他这样的行为与乱臣贼子何异?”
檀瑾宁面色尴尬,收起想要扶他起身的手。
“员外郎慎言!”
“让他说。”檀云秋的声音传来。众人脑袋一缩,就见檀云秋坐在四人抬的肩舆上。他眉眼半阖,单手撑着面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肩舆在赵大人的面前放下,檀云秋站直身子,借着长拐的力道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这一幕,众人都不敢看。匆匆将眼垂下。
檀云秋重复一遍:“员外郎方才说我无法无天,又说我是乱臣贼子?”
赵大人梗着脖子道:“王爷抓走我妻子,她在狱中整整一夜未归,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王爷视我等的生命如什么?想杀便杀想剐便剐!您终究是摄政王,怎可越过皇上,乃至太后去!”
檀瑾宁早已退到后面。垂着头,一幅怕檀云秋迁怒他的模样。
檀云秋情绪莫辨:“应赵大人的要求,将赵夫人带来。”
青松离开。很快便回来。
赵夫人被两位宫人架着胳膊,她还穿着昨日穿得一身衣裳。此时血迹斑斑。赵夫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宫人将她放下,她连跪地的力气都无,软趴在地。
赵夫人一靠近,便有股浓烈辛辣的臭味弥漫。
檀云秋慢条斯理地将帕子掩住口鼻:“赵大人将心放下去,赵夫人还活着呢。”
赵大人气得面红耳赤:“你——”
檀云秋眉眼冷沉,扫了眼环列在两处的百官,私语声戛然而止。龙驭殿前,气氛安静诡异。檀云秋的笑声忽然响彻众人耳内,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是从喉间挤出声轻笑。令人毛骨悚然。
他道:“赵夫人身为外眷,插手宫闱,暗使赵美人假孕,蒙霍君心,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难道我抓不得吗?赵大人也说,皇上是大周天子,万事皆应以皇上龙体为重,涉及龙嗣,何其重要。难不成依照赵大人的意思,我要抓个人,还要告诉大人一声吗?”
赵大人面容灰败:“怎么、怎么会是如此!”
赵大人跪着爬到赵夫人的身边,触手一片血迹,他骇得大吸了一口气。虽未死,却与死人无差。这一刹那,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大骂:“......王爷也知皇上最重!若你真的清楚,此时便应该卸掉摄政王的身份,回亲王府去!为何偏偏留在宫中,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图谋不轨!自古以来,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铿锵”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