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卫尉准允她抛头露面的露水奴婢,一个张太守即将送给卫尉的亲女,言清权衡一番, 自然是先朝贵女下手,但奚容他也没放过。
“信王子如今往城门去了,奚容还在店内?”
“是。”
他们怕一来一回地折腾时间,也就没有把奚容带回来。
“把大夫带去城门口去。”
宫秋庭匆匆吩咐一句,下马车骑了快马, 一阵风似的先往香料铺去了。
一进门就见两个奴婢在围着奚容, 捧着铜盆, 想要催她把毒药吐出来,可那药入口即化,再怎么催也无济于事。
奚容除了脸色苍白了些, 几乎不像中毒之人。
看到宫秋庭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她还能扯出一抹笑来:“你先去城门吧,我没事……”
话未说完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
宫秋庭不敢耽搁一点时辰, 抱着奚容就上了马车,催着马夫快马加鞭地往城门口去。
动荡的车内,宫秋庭始终稳稳地抱住奚容,不让她从怀中有片刻的滑落。
“你怎么来得这么……”
奚容想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可胸口突然涌动上一股甜腥, 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乌黑的血糊在宫秋庭的胸口, 月白锦衣不堪看。
宫秋庭下意识收紧了手臂,面色彻底僵住。
他没去管衣裳上污遭的血迹,手擦上奚容的下巴,想要帮她把血迹擦去,
手蹭满了就拿袖子擦,他见不得那些血迹出现在她脸上。
乌黑的血抹开,淡成了红色,在宫秋庭的眼中逐渐扭曲,跃动。
那晚冲天的火势好像又在他的脑子里灼烧了起来,火灰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心慌被无限放大,几乎忍不住想要逃离此处。
然而面上,宫秋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粗鲁又执拗地要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
奚容被蹭得脸疼,也感觉到面上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她费力抬眼想看他神色,却被一滴滚烫的眼泪打在眼皮上,有些反应不过来,本就因中毒而昏沉的眼,更看不清他怎么了。
眼泪只有一滴,不再落下,奚容去摸他眼窝,还有些微烫。
手被他拉了下来,宫秋庭低头靠着她的肩膀,在动荡马车中静默无言。
奚容被他抓着手,不知手心沾上的是血迹还是汗,两个人脑袋挨着,奚容弱声安慰他:“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宫秋庭在害怕。
比自己更害怕她死了。
奚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抓紧宫秋庭的手。
马车已到了城门口,等候的大夫赶紧上来把脉。
言清要拖时间,下的并不是当即毙命的毒药,大夫是宫家跟出来的,喂奚容服下一颗解毒丹,只说还能撑几个时辰。
“你在这儿等着我。”宫秋庭声如败絮,扯过一件披风将血迹遮盖,躬身出去了。
张太守收到消息,也赶紧跑到了城门口。
此时周遭百姓四散,重重兵丁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墙上的弓箭更是拉满了弦,蓄势待发。
见宫秋庭从马车里出来,张太守赶紧着急地跑到近前来。
“大人,那贼子就是信王之子,他挟持了下官的女儿,要闯出城门去啊。”张太守六神无主。
他知道信王之子多受圣上重视,比起来自己的一个女儿实在不算什么,现在只等着宫秋庭拿主意。
披着玄色披风的人面色比风雪更肃杀,视线如锐芒越过人群,盯住了那挟持张小姐的人。
正是三年前他在玄清观见过的那名清淡先生。
当时盯上他是因为荥阳多有富家女子走失的案子,这人也敏锐得很,当时就跑了,他有别的事办,也懒得费神再追。
他负在背后的手攥紧,手腕上青筋暴起,一步也未耽搁地走上前去。
言清终于见到主事的人了,说道:“二公子,久仰。”
张小姐被这么多刀剑对着,腿早就软了,卡在言清的手臂上,脸上哭得乱七八糟,一个劲地让宫秋庭和张太守救她。
宫秋庭沉声道:“把张小姐放了,本官给你开城门。”
言清笑道:“二公子糊涂了,单单开一个城门,在下可走不远。”不然他也不会钳制住两个人,才好谈条件。
他眉梢轻佻:“你想要快马?”
“在下出声三十里后,会将张小姐弃在路边。”言清早就考虑好了。
宫秋庭却未说话,而是冷眼打量着言清,似乎在考虑着得失。
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因为忍耐,渗出了血迹。
言清隔得远看不见,张太守却觉得宫秋庭有几分不正常,但具体如何又说不上来。
其实看在言清眼里,却是合理,他在犹豫要不要为了两个女人,放他这个追踪已久的人,和天大的功绩。
其实这也是言清孤注一掷了,张太守对他的特征太过熟悉,他已是瓮中之鳖,若不是劫人出城,他早晚都会被抓到。
但就算他们抓到了他,只要拿不到那封传位诏书,朝里那位知道他死掉的消息,就会去找那份诏书。
届时他就成了替死鬼,信王之子还活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天下,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永远不得安宁。
言清在劣势,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只能赌张太守在乎这个女儿,宫秋庭在乎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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