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绣一开门见此景, 心口就忍不住跳了两下。
“既雪落得大,别过来就是了。”元绣有些埋怨,替他掸了身上湿意, 又将手炉递给他暖暖。
“现正是冬日, 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还是过来瞧瞧心安。”江晏将手炉推回去,看元绣头上戴的兜帽可爱, 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 得个元绣嗔怒的眼神后讪讪放下手。
嬷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下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 若不是元绣在边上看着, 只怕她是一口都懒得吃。
江晏诊过脉以后, 眉头皱的死紧,脉象上看,嬷嬷身子愈发下行,若在旁人身上,只怕都要疼得日日哭嚎,看嬷嬷依旧没什么苦色,这些日子怕是都忍着痛,不想叫元绣担心。
他看向嬷嬷,又看向元绣,只这一眼,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元绣鼻子泛酸,又怕自己这样子叫嬷嬷更担心,憋了半天只揉揉眼睛,不敢出声。
江晏将她拉到嬷嬷身后,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示安慰。病不由人,他见惯了生死,却见不得元绣难受。
“没事儿,绣丫头也不必替我担心,嬷嬷看你有人心疼有人照顾,安心得很,这辈子苦也吃了,福也享了,嬷嬷没什么不满意的。”玉香嬷嬷将元绣拉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又叫江晏也坐下,
“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这样过去的,你们情深意重,嬷嬷觉得不应该耽搁下去,待这场雪都化了,咱们就回去吧。你们两边亲人也该见一面,该商议的得商议,该筹备的得筹备。”
江晏郑重点头,又看向元绣的眼睛:“嬷嬷说的我都知道了。”
“既知道我也就不啰嗦了,一会儿留下吃饭。”嬷嬷说完,背着手要出去溜达溜达,前两天都在下雪,元绣怕摔着不肯叫她出去晃晃,上午老马才将院里雪铲干净,这会儿正好溜达溜达,横竖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二人自己商量去吧。
元绣看着嬷嬷起身离开的身影,才转脸,又见江晏拿出来的一枚碧绿的玉镯。
“你若还没想好,这事儿就暂且不急,总之我得娶你,嬷嬷说咱们从前耽误的太久,我也觉得。”
玉镯光华流转,静静躺在江晏手心,元绣看着眼前真挚热切的脸,微点了点头,早先就说过,她若遇得良人,也不会抗拒成亲一事。
江晏瞬间站起来,言语间有些不可置信,“你当真愿意嫁给我吧?”
元绣鼻间冷哼一声:“假的!”
江晏却不管她心口不一,半蹲下来,小心翼翼给她戴上那枚玉镯。
秋收那会儿她晒黑了不少,这几个月才捂回来,被镯子一衬,愈发显得手腕纤细白嫩。
“你倒心思缜密,出门还记得带镯子。”元绣打趣他。
江晏赶紧摇头,“每回见你这镯子都在身上带着,只是没找着机会给你,上次送你来行馆,临走时本打算说的,结果……”
元绣想到那天她主动亲人家,脸瞬间通红,随口扯开话茬,“这镯子金贵,先卸下来吧,横竖我应了你,又不会反悔。”
江晏按住她的手,“这是信物,你时时戴着。”
本还想留江晏吃饭,江晏却坐不下去了,他要赶着回去告诉他爹。
这些年江老太医也不是没说过江晏的婚姻大事,只不过江晏全当耳旁风,再加之家中人口凋零,忧心伤神,顾不上这些。不过从遇见元绣开始,江老太医再没念叨过江晏的婚事,想来也是能看出来什么。
元绣送他出去,回来时嬷嬷才笑话她,“前些日子看人家还鼻子不对鼻子,眼儿不对眼儿的,这才多久,怎么又好了。”
“不是您老人家撺掇好了,如今反来笑话我。”
嬷嬷哈哈大笑,“不然年底你们二人把亲事办了,好叫嬷嬷也赶赶热闹,如何?”
元绣不说话。
玉香嬷嬷自顾自念叨:“嬷嬷给你压箱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只盼着你觅得良人,小江大夫是个好的,性子温和,办事有度,嬷嬷很放心……”
元绣背过身去,鼻子又一阵酸。
天寒地冻,若是后面几天再下雪,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化不了,万幸后面几日都艳阳高照的,没几天功夫这约莫一尺深的雪就化干净了,期间江晏还来诊了一回脉。
这别院待的确实有些憋闷,虽说暖和人冻不着,但平常除了元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嬷嬷才待了几天,精神头反倒没在庄上好。
怕早起路上还有冰,还是趁着中午稍稍暖和些才回去,也怕路滑,马蹄上都绑了布条。
顺道又拐到医馆,将别院钥匙还给江晏。
江灵江明一听见声音,齐齐过来开门,又给元绣问好,江老太医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江晏在前头坐堂问诊,不知道她来了。
江太医叫元绣过会儿再走,元绣见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是江晏说过了,于是更不好意思,慌慌张张将钥匙丢下就走了,江老太医拦都拦不住。
元绣不在村里,村里都少了几分生气,前几天都下大雪,说好的学堂暂时搁置,不过砖瓦都已经拉回来了,因为这场大雪,有人退定,他们刚好捡个现成的,昨儿就将砖瓦都拉回来了。
学堂就在村里晒场那一片,圈了块共有的地盖屋,拢共四间房,开春前若能起来,那开春前正好收学生。
元绣也说了,男女都能入学堂,横竖也不差几个孩子做劳力,再说姑娘家若是识字,也能得人高看,不说别的,元绣那两个作坊,就只要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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