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远处传来些许辱骂声。
她不过是个后生小辈,比不上在武林深耕多年的秦沣。他的寥寥数语就能让众人以为她为了一己私利去中伤武林盟主。
无妨。现在不信,以后总会信的。
秦沣举剑刺来。与魏长明不同,秦沣用的是杀招。
武林大会的擂台点到为止,可秦沣却罔顾规则。她抬手挥剑,挡住他的杀招。秦沣可以用杀招,她却不能用。一旦她使用,别人便可以大做文章。她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毫无争议。
秦沣见未伤着她,趁势又劈下一剑。这回用了十足力道。
云芜绿侧身闪避。剑气落入水中,激起数人高的水浪。
湖水落于脸颊之上,打湿了长衫。她抬起手,剑指着他。
这一场争斗,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下所有女子。
她要在这乱世之中撕开一口子,让天下人皆知,女子也能做成任何事。
她挥动剑,剑气流转,将坠落的水珠削成细针,锋芒刺目。
“这是……”秦沣脸色大变。
这天底下的兵器千奇百怪,但没有人能够以水做兵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定是障眼法,千万不能被这等拙劣的小把戏给骗去。
感受到身后森寒剑气,正欲离去的魏长明转回身。
是“无相针”!
他在而立之年才练成的功法!他只是粗浅地传授过口诀,并未真正地教会她。她竟有此等天赋,自学成才!
他的小徒儿啊……
他唇角扬笑。
他的小徒儿果真讨喜,倒叫曾经的他看走了眼。
“雕虫小技!”秦沣冷哼。手中的剑一横,周身剑气大涨。
他飞身而起,挥剑而来。利剑掀起巨浪,顷刻间淹没了她。
他悬于空中,以剑气搅起水中湍流。清珠四溅,暗蔼眇眇。
围观之人皆瞪大双目。这般大的浪花,即便是会水之人,也要被淹死。秦盟主功力如此高深,这女子输定了。
徐奉元脸上浮现笑意。看来这秦沣也不是什么草包,还是有些能耐的。
只不过这浪也太大了,连画舫都不停摇摆。船面上围聚船夫,齐心合力将画舫划向水静无波的远方。
秦沣死死地盯着滔天巨浪。
水性再好之人,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水中。她迟迟不出现,只能表明她已溺毙了。
他许久未笑了。枯瘦的唇角一勾,眉眼也上扬。
浪花渐低,露出一角素色。
他的笑骤然凝于唇边。
云芜绿从水中缓慢浮现。她似修罗初生,乌云蔽日,狂风肆虐。
森寒剑气卷起湖水,抽出细丝,在她周遭交织成网。随着浪潮的退却,这些细密缠绕的水丝断裂,化成千千万万长针,悬于她的身后。
以剑气控物,乃武术的最高境界。化剑于无形,化万物为剑。
她神色漠然地看向秦沣,问道:“秦盟主,你觉得女人能当盟主吗?”
秦沣正欲回答,一道惊雷乍现,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女人在九天雷霆之下扬起手。罡风扬起飞沙,女子一身素白犹如天地之间的一点明光。这一点光芒,带着燎原之势,无人可挡。
她平静地看向众人,众人想起了那个传言。她只身拦在武威城门口,任凭几十万的匈奴人烧死在城门外。
她是人间的恶鬼。
她要将这世间化为修罗地狱!
秦沣强忍惊惧,重重地哼了一声:“装神弄鬼的把戏,也配赢过我?”
“好,还请秦盟主看清楚了。”云芜绿挥袖,千针铺天盖地袭来。
秦沣挽出剑花,扬手打落一串水针。剑气消散,针散成水珠,落入湖中,化为荡漾碧波。
云芜绿轻笑,剑划过水面,剑气凝出水针,生于秦沣脚下。只要剑气还在,无相针可以无限复生。数针扎入他鞋底,猩红之色在碧水上洇开。
“认输吗?”云芜绿问。
“你竟暗算我。卑鄙小人!”秦沣飞身入空,大声斥责。
云芜绿也提着声回:“秦盟主对我用杀招,我不过是点到为止罢了。”
云芜绿这话一出口,倒是提醒了众人。先前众人看得真切,却碍于秦沣的名望,以为他不过是虚晃一招。没想到这秦沣真的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你血口喷人!像你这种山野村妇,毫无教养的粗鄙女子,怎配当这盟主!”
“山野村妇?也不知说这话的人是何等修养?”
云芜绿伸出手,剑尖浸入湖水中。她的手臂向上一扬,剑尖挑起的水如一条水鞭抽打在秦沣的脊骨上。
“认输吗?”云芜绿逼问。她今日定要此人亲口向一个女子认输。
“休想!”秦沣举剑俯冲。他要杀了这个女子,将其挫骨扬灰!
众人发出惊呼。如此强烈的剑气,是秦沣的成名杀招。秦沣没想让这个女子活着!
魏长明的面色一沉。青城派的老头,竟然敢动他的小徒儿……
所有人都以为云芜绿会避其锋芒,然而云芜绿却直面秦沣。她用剑挑起一缕水,湖水幻化成一股无形之力,打偏了秦沣的出剑。她趁机出手,剑直直地向前刺。
剑没入秦沣胸口,只进入一个剑尖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长袍之下似乎有什么遮挡之物。
无耻之徒,还穿着软甲!
云芜绿哂笑,手向上一抬,剑横于他的脖间。
“认输吗?”她扬眉,沉声问。
秦沣瞪向她,扬袖甩出一把赤红的药粉。绝不能让她得逞,绝不能让一个女人当上盟主!
“小心!”魏长明出声,向前迈了一步,又生生止住步伐。若是她能被此等小人暗算去,也不配获得他魏长明的关心。
云芜绿飞起一脚,将秦沣踢入湖水之中。裙角翻飞,将粉尘扇至远处。
秦沣入水之后,挣扎着运气,却如何都爬不上水面。一代武林盟主,如落水狗般狼狈至极。
此时,应有人宣判胜负,却迟迟未有人出声。
云芜绿目光扫向画舫。徐奉元已经隐入画舫之中,看不见身影。
“胜负已分。”她开口道。既然无人出言,那就她来说吧。
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朵赤红的枯木月季花,缓步向秦沣走去。
风雨初歇,一道金芒落于她身上。流水映霞,素影摇曳。
“你干什么?”秦沣心惊胆战地问。
云芜绿蹲下身,将红色的枯木月季花插在他灰白的发间。一个耄耋老者,发间缀着艳丽的月季花儿,显得颇为诡异。
“我既胜了,这花便送你了。”春风渡,有始必有终。她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不辱使命。
魏长明率先鼓掌,大声道:“恭喜,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