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待见启年,只一心扑在我妹妹身上。而我妹妹……说好听点叫天真烂漫,说难听点,她自己就是个孩子性子,远没有能力当个有担当的母亲。尤其当我妹夫还总是千方百计地分散她的注意力,当我妹夫一遍又一遍地说有保姆能照顾启年的时候……她就真放心撒手了。
“我后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个笑话,说‘父母十分相爱,孩子是个意外’。可能对于我妹妹和妹夫来说,启年就是那个意外。
“老实说,倘若不是后来亲眼所见,我是没办法相信的。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哪有当爹妈的竟然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可在启年这里,就是这样的。
“他从小就聪明,聪明人都爱钻牛角尖。尤其他不仅聪明,还是个实打实的刺头儿。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受他爸待见,但并没有因此养成个爱讨好、唯唯诺诺的性子,反倒是意外强硬和骄傲,自己先不稀罕他爸了。
“不仅如此,他还变着法儿地跟他爸作对。他爸越是鼓励什么、看重什么,他越要不屑一顾……
“于是,当爸的觉得儿子桀骜、无法无天,当儿子的觉得当爸的枉为人父,恋爱脑不知所谓……
“这对父子,生来就像是仇人,哪怕到今天依然如此。”
苏允白神色有些复杂。
她一直就知道霍董和霍启年的关系不好,但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不好会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
谭老师继续道:“因为他父母的影响,启年就起了严重的逆反心理。自少年时期开始,他就十分痛恨恋爱脑——他一直就觉得他爸妈都是恋爱脑。
“他自小就长得好,再加上家庭条件也好,很多小姑娘追着他跑……越是追他追得起劲的,他就越是讽刺人家。最过分的时候,他甚至把人家小姑娘讽刺出了心理阴影,甚至还因此厌学……当然了,后来免不了就被他爸一顿打……”
谭老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叹气,“我其实一直不知道这些事,是一直到启年上高中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他上高中时,我妹妹病重。她一病,我妹夫就更迁怒启年……我不知道我妹夫到底是个什么逻辑,但他那些气急迁怒的话,启年多少有点当真了。他是真以为自己是母亲重病的罪魁祸首……
“这样的指控,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重了!启年那段时间叛逆得厉害,近乎破罐子破摔,打架、逞凶斗狠……
“你还记得启年鼻侧的位置有一个淡淡的痣吗?就在这个位置。”
谭老师指道。
苏允白点点头。
霍启年鼻侧的那颗痣,其实有点像是斑,很淡,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谭老师道:“那其实根本就不是痣,那是伤后留下的疤痕。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恢复成这个样子的……
“他高中时跟人打架,有一次打得狠了,满头满脸的血。我压着他去处理伤口,这才发现,有一道碎玻璃崩到了他鼻侧的那个位置,伤口还挺深……
“我真是出了一身冷汗。那个位置,再偏一点可就是眼睛了。
“我气得不行,拿着鸡毛掸子要打他,想他满身的伤,又下不去手,左右为难,又急又气……
“我那时候也年轻,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难教的孩子,自己都哭了——我当时是真怕啊,你说这么一个好好的孩子,万一要成了个社会渣滓该怎么办?
“启年看我哭了,自己反倒呆住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亲人为他哭,说他以后肯定不混了,要好好听我话……
“把我听得心酸得不行。
“从此往后,他果然就不再出去瞎混了,也肯听我的话了。
“再后来,我妹妹过世,他们父子关系更僵硬了。高中毕业后,他就出国读本科。我不知道他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总之回国后,他看上去就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了,西装革履起来,还挺能唬人。
“他也不会再动不动就讽刺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了。但不好的是,他好像走了另一个极端,天天出去鬼混,总有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
“我看不得这个样子,想让他找个好女孩,安安稳稳地谈一段。
“你知道他是怎么回我的吗?他说那些姑娘看他就像是看唐僧肉一样,他找她们谈,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他说他不能吃这么大亏……
“你听听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谭老师叹口气,“我知道,他其实从来没从他爹妈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些年,逢场作戏他是学了个十成十,人人以为他是个情场浪子,可实际上,他恐怕还真没正经跟女孩子相处过。”
苏允白抿了抿唇。
这话她其实是信的。每个女人,对自己喜欢的人相关的事都十分敏感,几乎能化身为侦探。“情史”这种事,当然得查个底朝天。
苏允白干不出来查手机、查聊天记录、逼问发小之类的事,可该留心的事情她自会留心。别看花边小报天天报导霍启年一二三四事,其实真正引起她注意的,只有一个曲清音。
谭老师说到这里,看向苏允白,“当年你跟他在一起时,我是真的又是担心又是惊喜。惊喜是因为……启年再是犯浑,却是个孝顺孩子,在我相关的事上从来不会胡来。你是我的学生,他既然要跟你在一起,就说明他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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