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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说实话,认识你妈妈这么多年,我没见她狼狈过。从来都是她在我这里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不过这一次,事情变了。你出事后,你妈妈去找我,满眼血丝,一身狼狈。她低声下气地跟我道歉,求我来看看你……”
    苏允白轻声一叹,“若澄,站在我的角度,我讨厌的人终于知道收起那副‘高贵’的面孔了,我自然该扬眉吐气的。可正如世上有一种悲剧叫英雄末路,一向高傲的人知道‘折节’,还是向她一贯看不上的人折节,此中的煎熬,想必不会少……
    “我并不同情你妈妈,但我想,你也许会想知道这些事。”
    郑若澄愣了好久。
    她眼眶都红了,可气势还是不输人:“那是她自找的!她这个人一贯会得罪人……你不知道她有多过分。
    “何钊阳马上就要物理竞赛初赛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她跑到我们学校去对着人一通讽刺,还逼着我们老师请他家长……
    “他家里就他和他奶奶……他奶奶对他很严厉,在年段室训他,训得他头都抬不起来……”
    说起这些事,郑若澄是真的感到伤心。
    她妈妈高高在上太久了,丝毫不知道尊重人。她这样大闹年段室,不仅把何钊阳的脸面往地上踩,也把她的自尊践踏得一塌糊涂。
    从今往后,她要如何在同学们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尤其……何钊阳会怎么看她呢?
    一想起这个,郑若澄心里就跟有一把火在烧一样。背着人的时候,她已经偷偷哭过好几场了。
    少年心事,本来就在一个朦朦胧胧的阶段,结果她妈妈还这样武断专横……针尖对麦芒,她心里的叛逆一下子就起来了。
    郑若澄对霍曼英心结难解:“她可能真的在乎我吧。可她总是这样!总是眼高于顶,总觉得她是对的。她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都什么年代了,就她还活在封建时代里,天天家世门第的……”
    郑若澄眼泪直流,却固执地看着苏允白,像是要寻求她的支持似的:“表嫂,爱是不应该分贫贱富贵的。我妈妈的观念是错的,是不是?”
    这个问题……
    苏允白沉默片刻,叹道:“我不骗你,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郑若澄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样,“怎么连你也跟我妈妈一样了?你是不是就是她派来劝我的?
    “你走,我不想听那些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人说的话!你走啊!”
    苏允白轻声一叹,“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你既然都有勇气这样‘反抗’了,说说也未尝不可。
    “我不知道你的这些对于爱情和家世门第的思考,是不是受了我和你表哥之间的关系的影响。但我不建议你把我们的事当作案例来参考。不论是正面还是反面,我们的事都不是一个有价值的案例。
    “若澄,爱当然不分贫贱富贵,但生活该怎么过,却是很个人的事。
    “我当然能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妈妈的观念是对是错,但那只是我的看法。真正要面对你自己的人生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郑若澄抿着唇,一副倔强的样子。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听进去。
    苏允白想了想,继续道:“这世上除了普世的价值和法律之外,其实没有什么固定不变的道理。站在我的角度,我相信个人的能力能跨越阶级,人间自有真情在;可站在你妈妈的角度,她相信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都没错。世界这么大,能容得下形形色色不同的观点,你甚至能很轻易地就从生活中、从故事中找到各自的佐证。
    “可道理也只是道理。纸上谈兵时,说什么都无所谓。当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你选择相信哪一方,会对你以后的生活有直接的影响。
    “所以我才说,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不是因为我没有答案,而是因为人生是你自己的,生活也是你自己的。我没办法告诉你答案,你应该自己去找答案。
    “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对你的人生负责。”
    “可我已经选定了一方了啊,我妈妈这是强硬地要干涉我的人生!”郑若澄终于听进去了,却还是不服气。
    “你妈妈还能干涉,是因为你还没办法为你的人生负责。
    “若澄,想要别人尊重你的生活,不是凭说话大声就可以的,更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行得通的——应该说,这是最下乘的手段。”苏允白道。
    “那要凭什么?”
    苏允白看着她:“凭实力!你不是总找不到奋发向上的理由吗?现在你有了。多读书,好好学习。
    “书读得多了,你遇事了不至于往窄了走。学习学得深了,你就有了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实力。”
    “就拿我来说。”苏允白笑了下,“若澄,没了霍太太这个身份,我还可以是苏老师,苏副教授……
    “不久的将来,我还可以是苏教授。倘若我再厉害一些,再争气一些,有朝一日,我还可以是苏专家、苏院士……
    “这是我自己挣来的东西,谁也拿不走。我能凭着这个,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当像你妈妈这样的外力想干涉我的时候,我就能很有底气地拒绝他们,甚至连理都不需要理他们。
    “我甚至不需要高声替自己辩白,不用急着去说自己的立场。我只要站在那里,就没有人能左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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