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年其实不太清楚那天他姑姑霍曼英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一贯不跟人为难的苏允白发了那么大脾气,到现在都没有气消。
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霍启年意识到,这是一次很好的试探的机会——
他道:“姑姑跟我表示过后悔,但她没跟我说太多当时的细节,我只大概知道,好像是跟……‘催生’有关的事?”
苏允白面色更紧绷了,眼里甚至透出寒光,还有几分藏得很好的悲怆。
她一直就知道霍曼英看不惯她,可她总想着霍曼英到底是长辈,又一直以霍家女主人的身份活跃在A市商圈,代表霍家对外交际……也算劳苦功高,于是总对她持了几分尊重。
可没想到,有些人从骨子里就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
霍曼英根本就不配!
苏允白想起霍曼英,又气又恨,心情一时难以平静。
霍启年见苏允白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心里就有点底了。
看来还真是跟这个话题有关。
她至今反应都这么大,应该是没有怀孕?
霍启年心神微松。
但想起霍曼英曾经背着他向苏允白施加生育压力,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连他的事都敢管!
姑姑的手伸得太长了。
霍启年看着苏允白,这一次倒是带了十成真心:“你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先不着急。”
他说着,又安抚苏允白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在上升期,无心他顾,一心打拼事业,对此我很支持……你放心,以后没人敢不长眼的!”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甚至有几分说一不二。
苏允白见状,满脑子的怒火微微一滞。
她刚才其实没怎么认真分析霍启年的话,但到底是敏锐的人,冷静下来后,又细细琢磨了一番霍启年的话和神态。
她很快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孩子的事先不着急”、“无心他顾”、“一心打拼事业”……
这是他的意思吧?
他在跟她暗示。
可结婚近三年,他们还从来没聊过跟孩子有关的话题,他怎么忽然就暗示了?
苏允白一下子想到白天她去检查的事。
又这么巧吗?
苏允白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茶几上的糕点上,又在酒杯上停了半晌。
孕妇容易困。
孕妇容易饿。
孕妇不能喝酒……
苏允白心里慢慢泛起一股凉意,苦涩感如潮水般兜头朝她涌来,憋得她甚至不能呼吸。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深深地吸气,想摆脱那种如溺水一般的窒息感。
霍启年察觉到她神态有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苏允白下意识别开眼,掩饰一般拿起茶几上的酒杯,“噢没事,就是有点庆幸……”
庆幸是虚惊一场。
庆幸没狼狈到那般不堪的境地。
苏允白能感觉到霍启年的视线。
也是,他一贯是很敏锐的人,更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苏允白实在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更不想接下来几天内还要跟大名鼎鼎的霍总斗智斗勇,就为了验证一些可笑的事实……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自己就给他一个准话。
苏允白强自逼退了那股汹涌的情绪,举起酒杯,隔着一个茶几跟霍启年祝酒,“为了我们的共识——工作为先!”
不等霍启年反应,她就握住酒杯,仰头,以一种近乎是硬灌的姿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霍启年有点惊讶。
他还从来没看过苏允白这么“豪迈”地喝酒过。
苏允白握酒杯的姿势有点奇怪,以至于从霍启年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她握着酒杯的手正缓缓往上提,刚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杯中酒越来越少,很快就空了。
苏允白放下酒杯。
杯脚与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响,莫名刺耳。
苏允白站起身来,仍然垂着眼,“吃饭的事,我实在没心情。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也早点休息。”
她离开的脚步有点匆忙。
霍启年坐在原地,目送苏允白进了二楼的主卧门,这才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酒。
允白不是个任性的性子,如果有孕,她一定不会碰酒的。
看来是真的没怀孕。
不过,她竟然这么避之不及地离开,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看来姑姑这次是真的惹着人了。
事实上,所谓的“霍曼英请吃饭”只是霍启年话赶话说出来的一个借口。
霍曼英是霸道惯了的性子,别说她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即便真意识到了,她也不可能对苏允白低头。
真正想表示歉意的,另有其人。
霍启年想了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急急响起:“表哥,你跟我表嫂说了吗?我表嫂答应了没啊?”
霍启年闲闲地晃着酒杯。灯光映着酒液,在他眼底映出了一道道流光。他的心情也如这闪烁的流光一般,渐渐变得轻盈明快起来。
他道:“先别忙。你先跟我说说,你妈当时到底干了什么了?”
他难得起了点好奇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