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刚做好的清蒸鲫鱼,你赶紧尝一口。”门外秦夫人的说话声响起。
单嫣收了信转头过去,但见婆母领着几个丫鬟走进了屋子,手上还捧着食盒。
单嫣赶紧起身相迎,笑道:“母妃来啦,母妃请坐。”
秦夫人笑着挽了她的手,婆媳二人重新入座,秦夫人指使着丫鬟们将一样样的菜碟从食盒当中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
“刚进来的时候怎么听见你在叹气?可是身子不适?”秦夫人关怀地问道,一边给单嫣的桌前布菜,“来,常常这些个家乡小菜,你这件天吃了油腻的就恶心,我叫厨房给你做了些鱼和白菜豆芽一类,你尝尝。”
单嫣接过筷子,抿嘴笑着谢过,才回答秦夫人最初的提问。
“只是刚才看了罗成寄回的信,有些担心罢了。”单嫣低声说道。
“你不用担心他,成儿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爹军营里来去的,皮糙肉厚得很呢。”秦夫人笑吟吟道,“倒是你该多体谅自己。”
“不是这话。”单嫣轻笑着摇头,“罗成此番来信中说,我北平须得警醒一些。目下反王四起,北平地处安稳,且粮草丰沛,如今唯只父王一人镇守,底下能用的将领全然跟着罗成在外,罗成是担心有人会在这时候趁虚进攻,想抢占我北平用以养精蓄锐。”
秦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单嫣的手背道:“你与成儿都应该放心才是,虽说如今咱们这人将才不多,可是有你父王在,旁人轻易不敢侵犯。”
单嫣抬眸望一眼秦夫人慈爱的笑,垂头下去,终是把这些天来心中的顾虑眼回了咽回了喉咙中。
罗成的预料是对的,现在早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垂涎北平府。
秦夫人不过是害怕她操劳,因此才没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她罢了。
就在前几日,她准备去秦夫人房中请安之时,正巧便听到了罗艺与秦夫人的对话。
罗艺说,就在北平城外的长辛店一片,已经囤积了一批不知何处而来的兵马。
那些兵马在长辛店附近安营扎寨,兴兵操练。
罗艺派了三次探马过去打探消息,却没有一人回来,生死未卜。
站在北平府外围的城墙看,四周围上来的兵马少说也有七八万人。
而现在的北平城当中,除去调派幽燕其他郡县的兵马,统共也就三万人在城中。
单嫣这几日在王府内眼见着使者来去,心里直觉地认为一定是罗艺也嗅到了那一批兵马不善的味道。
现在,她只盼着哪怕是动乱,也等自己生下腹中的这个孩子之后。
她不想给罗艺夫妇再增添额外的负担。
一顿饭,看似温馨,婆媳二人心中却都有着各自的顾虑。
月份大了以后,单嫣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今日亦是如此。
用完了晚饭,单嫣便跟罗艺与秦夫人请了安,而后回了自己的院子,由侍女搀扶着沐浴上了床。
罗艺这几日偶感风寒,身子不太好,单嫣便也要随着秦夫人一道费心些照料公爹。
回到床上,借着灯火又做了一会儿针线。
从前单嫣是素来对这些女工不上心的,她总觉得这些麻烦。
可自从怀上了这个孩子,加之秦夫人亲自手把手教授技艺,她就慢慢喜欢上了。
怀着孕,既不能出远门,也不能时常站着,坐着的这大半天里,就只能做些针线打发时间。
单嫣想着趁孩子还没出生,多给他做一些肚兜尿布一类实用的东西,将来能穿得上。
缝了几针,只觉得床头点着的灯火昏昏,不一时人也渐渐地犯困起来。
侍女帮她收了针线篓子,又伺候着她睡下。
不过一会儿,人便睡熟了。
寂夜之中,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单嫣忽然在睡梦当中迷迷糊糊听到几声隆隆的炮响。
她原本就睡得浅,这一声炮响顿时将她惊醒。
单嫣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全然是冷汗珠。
屋子里黑黢黢的,只远处八仙桌上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守夜的侍女靠在她床下睡,还没清醒。
单嫣心中猛然极度地不安起来,她挣扎着撑着笨重的身子缓缓坐起来,此时远传又传来几声隆隆的炮响。
北平王府在北平城的正中央,这遥远的炮声一听就是从城外发出的。
看窗外暗沉的天色只恐才到三更天,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是罗艺带兵操练点响的炮声。
……既然如此。
单嫣心中的不祥渐渐升起。
那就只可能是原本围在长辛店的兵马攻到了北平城下!
单嫣赶紧伸手去摇晃趴在床边的侍女,想推醒她搀扶着自己去秦夫人处:“醒醒!醒醒!”
婢女被单嫣摇晃清醒,一看她起了身,慌忙去搀扶:“世子妃,您是怎么了?”
“糊涂!”单嫣气道,“外头这样大的炮声还没听见么?快搀扶我换了衣裳去王妃的院子里!”
丫鬟后知后觉地才听见城池外传来的轰鸣炮响,慌忙搀扶单嫣起身,简单穿了身衣裳,又叫醒了外室睡着的几个守夜丫鬟,便搀扶着单嫣急匆匆向着秦夫人的院子而去。
伴随着隆隆炮响,单嫣忍不住向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的天际望去。
但见那一处的天空早已经被火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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