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热络上前想与罗成单嫣夫妻二人打招呼:“想必这是燕山公与尊夫人了,在下蒲山公李密,初次相见,没备礼品相赠,实在是惭愧。”
饶是单嫣不说话,从她躲到自己背后的动作神态罗成也看得出来,她似乎对这个李密所有顾及与害怕。
罗成反手将单嫣往自己身后护了一些,客气与李密一点头:“蒲山公客气。”
李密微微一笑,却见站在罗成背后的夫人脸色不太好,于是还关心地问:“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罗成道:“这些天奔波,没太休息好,多谢蒲山公关怀。”
李密笑道:“你我同朝为官,这话就是见外。”瞧着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话好再说,他便告辞道,“今日匆忙,下扬州的途中机会还多,到时候再与王驾千岁、燕山公叙说旧情。”
罗艺也寒暄回了两句官场话,李密便先告辞下了望舟。
罗艺紧随其后,带着单嫣罗成二人往下船处走。
一直等到李密走远了,单嫣抓着罗成胳膊的手才微微放松。
罗成回头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问道:“你认识李密?”
单嫣刚想点头,立马又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见到他?”罗成又问。
单嫣全然听不进罗成说什么,满脑子里一片混乱,想的都是李密入瓦岗称西魏王之后的事情。
程咬金拱手相让皇位后,李密就成了瓦岗军名义上的首领。
只是瓦岗军多数头领,如单雄信、魏征、徐茂公等多数出身贾家楼四十六友结义的兄弟盟之中,这个从天而降的西魏王李密乍入瓦岗之时,其实并不能领众人臣服。可他毕竟又是君主,为护颜面难免就会逼迫单雄信等人做一些他们不情愿之事。长此以往,便结下了一些怨气。
李密其人,虽外表清风霁月、道貌岸然,实则口蜜腹剑、渴望权力而又贪生怕死。
单嫣最是忘不了杨广驾崩后十八路反王躲传国玉玺之时,李密那招令所有人都震毁三观的“玉玺换美人”。
李密的昏庸无能让瓦岗不复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样,后面贾家楼的四十六友,死的死,散的散。
而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跟前。
单嫣如何能不惶恐?
“罗成。”单嫣犹豫了一阵,低声道,“李密此人,咱们不要来往。”
罗成微怔,不知单嫣为何忽然认真地说这样一警告。
“适才碰面之时,他好像也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了,你从前认识他?”罗成低声问道。
单嫣想了半晌,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李密恐怕都还未与程咬金见过面,也就谈不上让程咬金把皇位传给他。
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赶紧找到时机给程咬金写一封信,告诫他碰到这个李密,别管他是救命恩人还是杀父仇人,总之绕开走,也别把此人带回瓦岗。
引狼入室,才是悲剧的开始。
单嫣收敛了心中的思绪,忍着心中不安慢慢道:“不认识,不过我觉得这个人的内里,原没有他的外表来得这样光明磊落。”
罗成听着,忽然莞尔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说着伸手揽住她手臂,安慰道,“别想太多,放宽心才是,先走吧。”
单嫣抬头,勉强冲他挂起一个笑,便随着他下了望舟。
汴水江面之上停着杨广下扬州的浩荡行船。
这船队成百上千,其中最大的三艘首当其冲是杨广的龙舟,上建宫殿百余间,亭台楼阁,歌舞廊榭无一不比陆上宫殿更为精巧繁华;而后是后妃的凤舟,比之龙舟稍次,最后是三品大员们与命妇们居住的船舟。
除开这三艘最大的舟之外,余下的零散大小舟便众星拱月一般将这三艘围绕在中间。
这庞大的舟群之内,有小船可来回与各舟之间,非常的便宜。
这一趟下扬州城,杨广倒真是不惜财力人力,把几乎一整个前朝后宫都给搬到了水上来。
何况自汴河顺流而下,船队亦非一路直行扬州,而是看杨广的心情来停。
途径哪个州府,杨广来了兴致就要带着后妃下去游玩一番。
停船自然就要拉纤上岸,这一来,可就苦了当地的老百姓。
一千五百多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有时候靠一个城的百姓来拉尚且人手不够,还要波及临近州县的一同前来。
哪个地方的百姓拉得不卖力,就是哪个地方的官员不敬皇上。
这杀头的大罪谁愿意顶?地方官就连请带抓连逼带迫地赶着百姓们上去。
水上浩荡船队,左岸杨林、宇文成都保驾,右岸罗艺罗成父子二人护航,杨广只乐得不知今夕何夕。
白日宴群臣,黑夜宴后妃。
声色犬马、莺歌燕舞、不亦乐乎。
一轮歌舞刚毕,杨广连连大笑说:“此乃人间仙境!”
杨广说这话的时候正是宴群臣之时,单嫣随着旁的一众命妇们坐在大殿之下,只觉得耳边的丝竹歌舞声极其地喧闹。
满殿酒气熏得人头昏,单嫣抬头,透过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里往最顶的王座上看去,杨广正搂着武姝二人调笑大声,而底下众官员们喝得满面通红、东倒西歪,堂下的舞姬们穿着暴露,轻纱绕臂媚笑起舞,对着王座上的君主讨好逢迎。
这一片乌烟瘴气,让单嫣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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